乌克兰东部中国留学生：小姨发逃离乌克兰视频

自2021年11月以来，十万兵力集结在俄乌边境，让这个欧洲东部的“火药桶”上空笼罩着战争的阴霾。但在距离两国边境仅50公里的乌克兰哈尔科夫市，中国留学生史悦（化名）仍然每天八九点起床，根据课表去上学，空闲的时候就去健身或逛街。她甚至筹划着和中国同胞共度春节的安排，打算吃火锅、包饺子、玩桌游。

“我们的生活和之前没有任何区别。出行、购物都没受影响。”史悦告诉《凤凰周刊》，如果真的打仗，应该会接到大使馆的通知，但目前为止一切正常，她和同学们还收到大使馆发放的春节礼包，大家都不觉得局势危险，或担心被战争波及。

经过1月26日的谈判，俄乌双方同意维持停火协议，美国和北约也已对俄罗斯此前提出的安全要求做出了书面回复。但在史悦看来，比起语焉不详的政治新闻和忽隐忽现的战争阴云，近年来乌克兰惨淡的经济形势才是更困扰本国人的难题。

当地人冷漠看待当前局势，更想把生活过好

哈尔科夫是乌克兰第二大城市和东乌克兰的中心，也是乌克兰重工业、文化与教育中心，有哈尔科夫国立大学、哈尔科夫国立艺术大学等多所高等院校。相比基辅，曾是乌克兰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第一任首都的哈尔科夫更具有苏联气息，市中心的自由广场上曾矗立着乌克兰最大的一座列宁雕像。

作为乌东地区俄语文化圈的大城市，哈尔科夫使用俄语的习惯也吸引了许多中国留学生。

俄语专业的史悦2021年来到哈尔科夫求学。对她而言，在哈尔科夫生活、在学校与老师和同学用俄语沟通不成问题，但根据学校规定，教学和考试时需使用乌克兰语。

史悦说，不同考试要使用不同语言，如一些口头考试需用俄语作答，书面答题则用乌克兰语，这给她和一些留学生带来了不小的苦恼。

多名中国留学生都向《凤凰周刊》表示，他们的生活像往常一样平静。哈尔科夫国立大学的留学生小任说，她身边的留学生和本地人都认为战争不会爆发，“真的打起来了只会损害两边的利益。俄罗斯若真的入侵乌克兰，只能说明它别无选择，而除俄乌两国外的其他国家，无非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来到乌克兰求学后，小任听本地朋友聊起过2014年俄罗斯吞并克里米亚的风波，以及其后引爆的顿巴斯战争期间的经历。

哈尔科夫州与顿涅茨克州、卢甘斯克州同属乌东地区，2014年4月，哈尔科夫地方行政大楼一度被亲俄抗议者占领，后者还单方面宣布从乌克兰独立并成立“哈尔科夫人民共和国”。但局势很快就被乌克兰军方所控制。此后城内亲俄示威活动越来越少，支持乌克兰团结的集会越来越多，当年9月，活动人士还拆除了在哈尔科夫自由广场上的列宁雕像。

由克里米亚危机引爆的顿巴斯战争共造成1.4万人死亡、200多万人流离失所，至今仍有零星交火。

1月26日，东乌克兰波帕斯纳地区前线的一名乌军士兵

但在2014年冲突最激烈时，哈尔科夫也未出现与顿巴斯地区程度相当的动乱。毕竟哈尔科夫与冲突中心所在地顿涅茨克距离较远，有着约300公里。小任说，朋友告诉他，“即使在2014年，哈尔科夫的生活也没受到太大影响，该上学上学，该工作工作，除非遇到紧急状况，才会叫停一阵。”

但在克里米亚危机后，乌克兰失去了最大的贸易伙伴俄罗斯，经济体量连年萎缩，货币大幅贬值。英国《经济学人》将乌克兰在2014-2015年经济衰退的严重程度与希腊在2011-2012年的衰退相提并论。

史悦说，她所在大学老师的月薪只有500美元左右（约合3174元人民币），约等于哈尔科夫市区一套三室一厅房子的租金，普通人薪资更低，只能艰难维生。也因此，她发现本地同学并不在乎谁在政治上占据强势地位，在萎靡的经济形势下，他们更关心如何能让自己生活变好。

“许多同学下课后会去超市做兼职，一些20岁左右的女学生甚至去从事色情行业，只因做这个来钱快一些。有男生朋友去酒吧和陪酒的女生聊起天，才得知对方竟是国立大学的学生。”她说，第一次得知这件事时让她大为震惊，但本地同学对此见怪不怪。

在史悦看来，当地人对如今的局势都很淡定。一个月前，半岛电视台记者在乌克兰首都基辅发现，与2014年的情况相反，基辅街头并未显出任何的备战迹象，没有鼓舞战争胜利的标语，连反俄、反普京的涂鸦都没有，显示出“一种奇异的冷漠”。

乌克兰马林卡附近的前线

当《凤凰周刊》记者向几位乌克兰籍人士询问对当前局势的看法时，对方都以“不关心这个话题”“不是所有人都了解政治”“生活没有变化，真不知该评论什么”等理由婉拒。

媒体渲染紧张气氛，家人担忧中国留学生安危

进入1月下旬以来，美国总统拜登、国务卿布林肯等人对俄乌边境局势发出严肃的警告。拜登还表示，若俄罗斯入侵乌克兰，美国将考虑直接制裁俄总统普京。全球各大媒体纷纷以“俄罗斯入侵乌克兰担忧加剧”“俄罗斯为何不惜一战”等标题报道俄乌边境局势。

几位留学生在国内的亲人也关注到了俄乌边境的情况。小任说，由于国内和西方媒体报道“太过激烈”，让其亲人很担心她在乌克兰的安危，她的小姨甚至发了一条“逃离乌克兰”的视频，但她没有点开看。

史悦身在国内的朋友也纷纷询问她何时回国，但她觉得“没什么可担心的”，“乌克兰境内还有来自世界各地的人，假如真的要打仗，各国使馆应该会第一时间得到通知。既然现在没有任何通知，那就问题不大。”

1月23日起，美国、英国、加拿大开始陆续撤离其在乌克兰的外交人员家属。25日，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发表声明称，这些撤离并不意味着“必然会导致局势升级”。

乌克兰方面也试图安抚国内情绪。乌国家安全与国防委员会秘书丹尼洛夫此前呼吁乌克兰和媒体保持冷静，俄军在乌克兰边境调动的情况自2014年起就一直存在，目前没有证据表明俄罗斯计划对乌克兰发动全面进攻，“情况完全能在控制之下”。国防部长雷兹尼科夫则在议会向国民喊话道，“别担心，睡个好觉，不用收拾行李。”

与此同时，俄罗斯一如既往否认将“入侵”乌克兰，还指责美国、北约和乌克兰在俄罗斯周边创造了一种“好斗的氛围”，因此普京是在“采取必要措施以保卫国家”。1月24日，俄方指责美国和北约正通过“歇斯底里的信息”和“具体行动”升级紧张局势，还表示乌克兰军队向东部分离分子发起军事行动的风险“非常高”。

为了缓和当前局势，1月26日，俄乌双方代表以及德国、法国官员在巴黎举行“诺曼底模式”四方会谈。经过8小时的谈判后，双方同意维持明斯克协议中规定在乌东地区的停火状态，两周后将在德国柏林继续举行会谈。

此次会谈后，俄总统办公厅副主任科扎克（Dmitry Kozak）表示，谈判进展并不顺利，但这是各方首次就乌克兰问题直接进行的对话。法国总统府则发表了一份新闻公告，公告表示，各方在会谈中重申明斯克协议是“诺曼底模式”工作的基础，并继续致力于在未来的工作中减少当前的分歧。

美国国务卿布林肯则表示，美方已就俄罗斯的安全要求做出书面回应。此前俄罗斯要求美国保证乌克兰永远不会加入北约，并要求北约停止东扩，当时美国和北约均拒绝了这些要求。美方没有公布此次书面回应俄罗斯的具体内容。

俄方27日表示，根据布林肯和北约秘书长斯托尔滕贝格的公开言论，西方不太可能就俄罗斯核心要求做出让步，因此俄方对书面回应的态度“没有太多理由感到乐观”，但普京将花一些时间来研究美国和北约的文件。

俄罗斯外交部长拉夫罗夫也表达了类似的态度，称美国“没有积极回应”俄罗斯的核心诉求。

当天早些时候，乌克兰一名国民警卫队士兵向乌东地区一家火箭弹工厂开火，造成5人死亡。但目前没有迹象表明，事件是否与当下俄乌边境的军队集结行动有关。

同日，国务委员兼外交部长王毅应约同布林肯通电话。布林肯通报了美方在乌克兰等问题上的立场。王毅表示，解决乌克兰问题，还是要回到新明斯克协议这一原点上。王毅强调，一国安全不能以损害他国安全为代价，地区安全更不能以强化甚至扩张军事集团为保障。在21世纪的今天，各方应当彻底摒弃冷战思维，通过谈判形成均衡、有效、可持续的欧洲安全机制，俄罗斯的合理安全关切应当得到重视和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