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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维社:李安说,我为何总是不安?

多维社记者吕贤修报导/90分钟的谈话,李安说了不下10来次的“害怕”(scary)。“我害怕…我很怕…那很可怕…”李安究竟为何如此害怕?他害怕什么?

11月9日晚间,李安出席纽约动像博物馆(Museum of moving image)的一场座谈会。在主持人的引导下,他与合作16年的制片家沙姆斯(James Schamus)随性对话,漫谈自己从影以来的心路历程。“害怕”,是他每回接手新片时的心情。

窗外下着大雨,正为新作《色戒》宣传奔波,当晚与汤唯走入会场时,李安的脸上带着几分倦意。在门口,不认识他的警卫,还问他:有没有票?会场内有近500名听众,其中约有3成亚裔。李安惊讶“有这么多人愿意花25元来听我说话?”

成长于台湾南部,李安说,自己童年接触艺术的机会甚少,只是喜欢做白日梦。考上台湾艺专后,第一次登台,便很清楚地发现,自己不属于舞台上,他更想作导演。进入纽约大学后,英文不好,更没机会上台(笑)。毕业后,没有拍片机会,长达6年的时间,他在家带孩子。

1990年,李安的剧本《推手》及《喜宴》,同时获得台湾新闻局的优秀剧本奖。他回忆,报名比赛,当时只是想寻求拍片资金。台湾给的钱不多,要求完成的时间又很紧迫。隔年,拿着《推手》剧本,还有中影提供的30万美元,他找上了制片人沙姆斯,寻求合作。对于初次见面,他描述,当时沙姆斯的事业刚起步,与别人分租的办公室里,只有两张桌子。沙姆斯则回忆,李安一进门,就唠唠叨叨地推销自己的剧本。45分钟,这是他听过最无聊的剧本介绍。

在李安心中,《推手》谈的是中国人的传统家庭价值,但当时沙姆斯有意将此改成一出美式喜剧,李安没有接受,因此后来决定由中影担任制片。然而,不同于其他制片人,沙姆斯对于导演的尊重,让他印象深刻,也奠定了两人后来合作的基础。这点,李安没有看走眼。除了在哥伦比亚大学艺术学院担任副教授,沙姆斯目前也是环球制片(Universal Studios)旗下Focus Features的总裁。

李安的不安,许多来自沙姆斯(右)刻意给他的挑战。(资料图片)

《推手》后来在台湾的金马奖及亚太影展胜出,但在其它国家却一无所获。李安的想法是,对于西方世界,中文电影只是个次文化。要求突破,必须与西方合作。因此,93年的《喜宴》,他接受了沙姆斯的建议,将沉重的东方同性恋议题,改成西方人容易接受的喜剧,一举拿下柏林影展最佳影片。接下来的《饮食男女》也不例外。毕业自柏克莱大学,从大学到博士皆主修英语的沙姆斯,再度改写李安的剧本。该片后来获得美国影评人协会的最佳外语片奖。

《推手》、《喜宴》、《饮食男女》,有许多全家人在餐桌对话的情节。沙姆斯表示,自己是用犹太人的传统,来想象中国人。对此,李安笑道,区别在于,许多事中国人只是放在心中,而不说出来,但沙姆斯把这些都讲出来了。以前他总视沙姆斯为制片人,但从此开始,他以作家相待。

多年相交,沙姆斯发现,李安喜欢大量阅读各式剧本,做研究,但个性保守,胆子很小,需要不断刺激,才能有新创作。他认为,自己的工作,就是不时地找机会吓吓李安。95年的《理性与感性》,就是最好的例子。

《理性与感性》是李安拍的第一部英语片。李安表示,当初这个剧本,应该是找不到任何英语导演愿意接手,最后才找上他(笑)。而正如沙姆斯所预料,李安回忆,接拍这部电影时,虽然自己终于走上了好莱坞这条星光大道,而且也是自己最喜欢的,人性如双面刃的题材。但私底下,他非常害怕。在过去,他已习惯沙姆斯的信念,只拍自己能负担成本的电影。但与《饮食男女》100万美元的拍片成本相较,此片是10倍的预算。此外,拍片现场,所有人都是专家,每个人都有意见。与过去在台湾,导演最大的经验相比,他感到无所适从。“我很害怕,不知该听谁的。所以完全遵照过去学校老师的教导,装忙,老躲在摄影机后面观察。”他笑着说。

沙姆斯也搭腔,李安很害羞,不善与人打交道。当时,他总要出面打圆场,介绍李安是“禅学大师”(笑)。的确,在英国拍摄此片时,他与李安吃足了苦头。“我很你,英国人!”他大笑。

李安认为,《理性与感性》,是他当时自出道后,最大的一次磨练。影片后来获奖连连,也是很有力的鼓励。自此,他相信,任何事都有可能成功。但紧接着,沙姆斯又给了他更大的挑战。而李安的反应,当然还是:很害怕!97年的《冰风暴》,剧本改编自当时颇受道德争议的同名小说The Ice Storm。主要描述70年代美国中产阶级父母,接连面对水门案、性解放、同性恋维权风潮等道德挑战,如何维持家庭价值。李安承认,这是他不理解的一段历史。而当他访问美国人时,许多人似乎刻意想抹去自己的这段记忆,这是他害怕的原因。

2000年的《卧虎藏龙》,李安重拾中文片。沙姆斯回忆,当时他只感觉李安很痛苦。中国古代的武侠故事,沙姆斯所知十分有限,因此能做的事不多,只建议将剧情专注于男女感情。谈到痛苦,李安表示,该片原本应该是很轻松的武打片,任何观众都能乐在其中,也满足了自己童年对武侠故事的幻想。然而,拍摄《饮食男女》时,对于现代中国人与传统的脱节,给了自己许多感触。《卧虎藏龙》勾起了这段回忆,因此他的想法变得十分复杂。该片的剧本,当时边拍边写,应该是最大的困难。“最后,我只是尽力让一切看来理所当然。”他苦笑。

也许是看出了李安的苦闷,《卧虎藏龙》之后,沙姆斯决心让他完全解脱。他的作法十分极端,03年的《绿巨人》,典型的美国科幻故事,相较于《卧虎藏龙》,更有着10倍的预算。

李安承认,拍摄《卧虎藏龙》时,陷入太多潜意识的挣扎,自我迷失。对他而言,《绿巨人》给了他真正的自由,可以为所欲为。担任导演之余,他更穿上动画服装,亲自演出绿巨人的喜怒哀乐。看着投影银幕上,一段绿巨人愤怒捣毁化学实验室的画面。他笑着说,自己的妻子是微生物学家,那是妻子的实验室。

沙姆斯回忆,911之后,美国人对这种怪物攻击国家的题材十分敏感,许多人以过度政治化的立场解读《绿巨人》,加上大众期待李安能藉此片“美国化”的压力,李安很紧张。最后虽然票房失利,但一如以往,他乐见李安挣扎。而这出原本是标准的神经病剧(psycho drama),最后还是被两人,改成描述父子关系的家庭剧(family drama)。谈到这,李安再度苦笑。

李安表示,《绿巨人》与《断背山》的剧本,几乎在同时到达自己手中。当时他没有特别计画,沙姆斯选择了先拍绿巨人。拍完《绿巨人》,李安的父亲过世。临终前,父亲对他说:你去拍片吧。李安感慨地说,那是有生以来,父亲第一次鼓励他拍电影。而见他背负着这种不知所措的苦闷,沙姆斯选择了正确的时间,开拍《断背山》。

即便《绿巨人》赔了钱,李安很感激沙姆斯仍然支持自己。李安认为,《断背山》让他回忆起拍《推手》时的感觉:每天只需安稳地,一步步朝目标前进,像是重新出发,很放松。

最后,谈到新作《色戒》,李安再度不安。他认为,性可以是一种表演(performance),但如何浪漫地做爱(make romantic love),却是一种挑战。在拍完《断背山》之后,《色戒》对自己像是一种平衡。从同性恋牛仔,到描述女性的性欲,这种转换,也让自己很害怕,担心观众是否能接受。然而,他不认为所有人都会喜欢这部电影,因此不是很在意票房。

李安最近上网看了《色戒》的博客,有100多万篇留言。有人认为色情,有人认为政治。对于观众的不同看法,李安说,自己无法避免地,多次以文化差异来解释。他认为,中国的文化,是数百年来所累积,对华人观众而言,是共同的体验。但是,许多人也许不知道,拍摄《色戒》时,有长达5个月的时间,李安曾因演员无法体会他的想法,挣扎许久。他也不断地提醒自己,拍摄《卧虎藏龙》时,那种过多的下意识,不要再发生。即便如此,在台湾、上海首映之前,自己仍紧张到多次失眠。在上海的首映,虽然不是完整版,但他感触良多。“像是这部电影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我也终于放下心来。”他看来暂时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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