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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泡澡:美国和中国的澡堂子大不一样

一夜之间,气温降低了十来度,本来就够冷,这会儿,冷得要打哆唆。我感冒了,两个鼻孔都堵住了,难受得很。用卫生纸搓成一个小细棍,到鼻孔里掏痒痒。痒得受不住了,“啊吱”了一个喷涕。结果,鼻子没有打通,头倒被打晕了。

这人一晕,就迷迷糊糊的,就容易怀旧,想起过去的种种小事来。记得,小时候一次感冒,还坚持去上学,年底终于成了一回三好学生;对了,那时候感冒了,都吃银翘解毒片,片大,难闻难咽,一次要吃四五片,那感觉至今还难受。邻居小三是永远的老感冒,一年四季总挂着鼻涕;感冒了,奶奶又要唠叨了,“要你打完球就把衣服穿上,贪凉吧。用热水泡泡脚就睡觉去。”,奶奶对泡脚总是情有独钟,老用她那永远不变的桐城腔说“有钱吃补药,没钱泡泡脚”,说得既又顺口又好听。“明天要你爸爸带你去澡堂泡个热水澡,鼻子就通了。”

奶奶的话提醒了我,对呀,我现在就去泡个澡。澡堂子,这里自然是没有的,在西方国家,除了看过古罗马的澡堂,就没有见过公共泡澡的地方。家里倒有一个大浴缸,三角型的,整个人能躺在里面。一年用不了几回,这回正好用上。

打开水龙头往浴缸里放热水,再倒一大勺洗浴剂,肥皂泡泡就成堆成堆地冒。

小时候的冬天,在家里洗澡可没有这么方便,一个人洗澡,全家都要忙乎。先要生炉子,家里的一个炉子是做饭用的,要烧洗澡水通常就得再生一个炉子。那时候我们是用十二孔的蜂窝煤,炉子是托人专门在上海买的,比煤球已经进步了很多,生起来也简单些。从做饭的炉子移一个蜂窝煤过来,等它烧透了,再往上面加一个就好了。要先烧好几大壶水,烧好的水灌到保温瓶里待用,腾出水壶继续烧。等水烧够了,蜂窝煤里的碳也都烧透变白了,没有多少有毒的煤气了。这时,就把炉子移到洗澡的厕所里。武汉的冬天冷得很,居民家里没有任何取暖设备,屋里的温度跟室外的寒冬是一样的,不用炉子加点温,再多热水也洗不暖和。把瓶瓶罐罐里所有的热水都一股脑地倒到一个大的木制洗澡盆里,加些冷水兑好温度,终于可以脱衣服开始洗澡了。记得,那水通常都要热得不能下脚。在澡盆上放块洗衣搓板,人坐在搓板上,两只脚搭在澡盆沿上,先用毛巾淘些热水洗个脸,然后再洗身子搽香皂。

我躺在家里大大的浴缸里,鼓泡机不断地从池子的底部吹出更多的泡泡,池里池外都暖和得恰到好处。额头上微微出了些汗,因感冒堵住的鼻子终于有了流动的感觉,浑身有种懒洋洋的舒适。

在武汉冬天的家里洗澡是谈不上泡澡的,那半盆热水凉得很快,根本没有时间感觉泡的滋味。洗澡的目的只是清洁身体,说不上享受。那时,家里洗澡的最高境界是能洗出汗来,而这并不总能如愿。公共澡堂正好能弥补这些遗憾。

我父母都在航运界工作,是当时很有钱的单位。单位建了一个大楼,名曰“福利大楼”,就是给职工提供福利的大楼。这在当时也是不多见的。说是福利大楼,其实里面只有一个福利项目——公共澡堂。

星期天,我就喜欢跟大人去福利大楼泡澡堂子。男人简单,家父收拾几件换洗的衣服,带上一块香皂,我们就可以出门了。如果路上遇到熟人,我会很自豪地说是去洗澡。洗澡干净,身上不痒痒,不像野孩子小三,整天流鼻涕,身上脏得起皮都舍不得花二毛钱去洗澡。家父说,小三他爸是跑船的船员,工作辛苦,顾不上他,要理解他们。我们小孩子想不了那么多,就是觉得小三窝囊。

在澡堂的服务台缴费,发个牌子领个号。那号是床位的号码,床是个斜躺的大沙发。在家家都用硬板凳木桌椅的年代,沙发是很高档的。找到床位,脱去衣服,就近找一双合适的木头拖鞋。那木头拖鞋有一寸厚,还有一个寸宽的帆布带子作鞋面。穿上它走路,把水磨石的地面打得“啼哒啼哒”地响。澡堂里的水气大,都是雾,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嗡嗡沉闷,只有那木头拖鞋的啼哒声,依然清脆。有时候家父找不到我,就喊:“大毛,跑哪里去了?”然后用木拖鞋踏出声音来,我就顺着木拖鞋的声音回到家父身边。

澡堂的主要设施是个可以容纳五六十人的大池子。不知道是池底的颜色太深,还是水不够清澈,反正我的印象中,我从来没有看透过底。但水够烫,我总要先把手脚在水里耍一阵子,适应了才敢往里跳。池子里的水,越往深走水越烫。池子的尽头有个高一些的小水池子,里面的水冒着更浓的水雾,家父从不让我靠近,说那里太烫。到澡堂泡澡很多人图的就是那个“烫”,记得有个瘦老头跳到里面泡了半分钟,就捂着下身跑出来了:“狗日的舒服,就是受不了”。我当时想一定是他的鸡鸡受不了,鸡鸡怕疼,看来也怕烫,小三的鸡鸡小,也许他就是被烫怕了。

在美国家里的浴缸里泡澡,温度可以自己掌握,总是调到恰到好处。在西方过日子,图个舒适,不像国内泡澡,那图的是个痛快,身上不烫红了不罢休。我从泡泡浴缸里爬起来,披了件浴巾,到睡房去倒了一杯威士忌,重新回到了泡泡浴里。我想,无论在哪里,喝酒总是令人痛快的。在浴缸里,我伸展开身体,喝一口酒,把头枕到缸沿上,闭目养神,真是一种享受。背有点痒,我弯过手臂去挠,不小心把威士忌洒到了浴缸里。咳,要是有人搓背就好了。

福利大楼里的澡堂没有专门的搓背工,都是互相间搓。一个人趴在大池子的边沿,另一个人把毛糙的毛巾拧干,套在右手,左手握住毛巾头,别让它掉了。武汉人把这叫做搓疙子,在背上用力一搓,那平时看不见的污垢变成了一条条的“疙子”。澡堂里提供一种木制的大瓢,从池子里舀水,往背上一浇,顿时让人如卸重负,浑身轻松。那也是一种痛快。

在西方,大概再也找不到搓背的感觉了,我想。我喝光杯子里剩下的威士忌,这时泡在浴缸里,却有种无所事事的无聊。打开电视想找点热闹的气氛,换了几个台,才醒悟这只是现代的人机对话,在电视里是找不到热闹的气氛的。

小时候在福利大楼泡完澡,热透了肌肤,暖透了心,浑身都是红的,毛孔张开,连骨头都是松的,全身像散了架,犹如脱了胎换了骨,但脸上却分明洋溢着惬意。大人都躺在沙发上聊天,身上盖条浴巾,一只腿翘在另一只腿上,双臂枕在头下,很是享受。他们喜欢说些小道消息和内部消息,对国际上的话题也很感兴趣。我坐在边上剪指甲,插不上嘴。我想,我长大了就能聊天了,不过他们的话题不好玩,我就喜欢聊小三。

在从澡堂里出来的回家路上,孩子们的脸都是红朴朴的,穿着干净的衣服像过节一样地欢乐。大人也都红光满面,精神抖擞地敞开着棉衣,透着热气,跟来时的御寒穿戴犹如两人。女人们的手里拿着搪瓷脸盆,里面装的都是洗浴用具,把脸盆扶在腰间,腾出一只手,梳还湿漉的长发,从发根一直梳到发梢,就着梳子从上而下的运动,女人的头微微斜歪着,特别媚人。我想,我以后一定要娶个长头发的媳妇。

我穿上浴衣,拉开窗帘,想看看路上的行人。周末的小区异常安静,仅有家车偶尔开过。不觉让我怀念那久违的人气,想念那洗浴归来的人群。

我望着窗外出神,感觉到洗澡时已经松动的鼻子又重新堵上了。小三的鼻子是永远堵不上的,老也流不完。咳,其实,已经光阴辗转了好多好多年了,小三早该娶媳妇,有孩子了,隐约听说他发了。是呀,留在国内的很多朋友都不再是当年的丑小鸭了。只是不知道福利大楼的澡堂还在不在?小三会去泡澡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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