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美时报特稿：唐人街遭扫荡谁之过

10月27日和11月5日，多伦多市政府执法人员先后两次对中区唐人街和东区唐人街违规摆卖商户采取行动，华人社区为之震动。特别是10月27日这次行动，多市政府出动多部工程车及货车，将中区唐人街多间超市及生果店违规摆放的蔬果搬走，被称之为“扫荡”。一时间华人社区对此议论纷纷，对政府此次行动赞成者有之，责骂者有之。然而对唐人街的被扫荡者却鲜有人同情，出现了一边倒的局面，众口一词直指唐人街商户违规摆放的毛病，并由此引发整顿唐人街、重塑唐人街形象的讨论。

市府如此粗鲁一反常态

10月27日上午10时余 ，位于中区华埠的士巴丹拿街来了一群不速之客。他们是多伦多市政府执法人员，共十几个人，开著几辆工程铲车和货车。不由分说，照直将多间超市及生果店违规摆放在外面的的蔬菜、水果搬走。由于动用了庞大的工程铲车，机器轰鸣，声势甚是浩大，引得许多行人驻足围观。

一位华人超市职员说，当时现场情况很混乱，这些人将蔬菜水果压碎，然后用一部如铰剪一样的工程车铲走。他亲眼看见一抱小孩的同事同这些人交涉，但被市府工作人员抓住他的后背要他走开，态度很恶劣。有人站出来阻挡工程车的行动，市府人员报警后警察出面维护执法，整个行动持续约一个小时。

据估计，大多数商户损失百余元货品，正赶上卸货时间的华隆超市及龙圣超市损失惨重，因货物未及时运入货仓就被市府人员抬走，损失总价值约一两万元货品，超市因此怨声载道。

事发当时恰好由此经过的前CTV电视台记者魏德方(Adam Vaughan)目击了市府人员执法过程，他说市府一大组人动用铰剪车、货车和开篷小货车扫荡唐人街的行人路，没有顾及行人的安全。他亲眼见到那部铰剪车倒退时，把一名老妇人迫在一旁，非常危险。他批评政府如此的做法如军事行动一样，对商户缺乏尊重，在没有任何解释的情况下充公商户辛勤经营的货品，并不公平。

事情发生后，在中区华埠发展委员会创会副会长郭伟光先生倡议下，来自超过10个团体和商户代表、市议员及市议员候选人出席了“唐人街紧急大会”。市议员席尔瓦(Martin Silva)指责市府人员此次行动是一个“愚蠢”的行为，他说事后曾经询问过执行此次行动的部门负责人，了解到执法部门是在收到市民多次投诉后采取的行动，目的是要清理阻碍行人路上的货物。他说如果这次行动真的是为行人设想，有关部门应在4至9月夏季行人最多的时候执行，而不是拖到现在。席尔瓦认为采取行动时应有懂华语的人在场作翻译向华商作出解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给人留下十分坏的印象。他希望市府今后不会再有同类事情发生。

就在“唐人街紧急大会”召开后第二天，市府在东区唐人街又进行了一次较为温和的扫荡行动。当天下午2时左右，市府人员在警察的协助下采取行动。又有超市违规摆卖的货物被充公。

多市政府发言人罗斯(Brad Ross)说，市府牌照标准局在采取行动之前的6个月，曾向违规的商户发出警告信，共有10宗。政府的行动是为了保护公众安全，防止行人因商户违规摆卖被迫行出马路，而后巷因无法让紧急救护车通过对其他居民构成危险。

市长苗大伟表示，他是在“扫荡”结束之后才得知消息。市府有关部门经常收到对唐人街违规摆卖的投诉，货车若是搬走违规的货品，并没有问题。如果搬货车打烂货品，则属于不适合的做法。

冯志强法律事务所负责人冯志强说，市府人员此次行动不可理喻，让人很难以理解。执法如此粗暴前所未有，这与加拿大政府的办事作风极不相配。不过冯志强说，唐人街的违规摆卖由来已久，久治不愈，导致管理者与被管理者之间积怨太深，或者说市府人员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才出此下策。但不管原因如何，如此执法是不能原谅的。

“脏、乱、吵”是唐人街特色？

对旅居海外的华人来说，唐人街寄托了人们太多、太复杂的情感，特别是对许多新移民来说，初到多伦多，唐人街几乎是必到之地。随著时间的推移，唐人街显得落伍了，和太古广场、城市广场等新兴华裔商业圈无法相提并论，尽管如此，经济的因素无法包容文化的内涵，唐人街特殊的历史地位和特殊的含义是无可替代的。

然而从另一个角度看，唐人街又让华人社区十分的无奈，那就是唐人街几乎成了“脏、乱、吵”的代名词，多少年来无数有识之士试图通过努力改变这一现状，但至今收效甚微。于是有人哀叹唐人街没落了，无药可救了。此次多伦多市政府扫荡唐人街就是例证。

应该说占道经营不是唐人街的专利，但绝对是唐人街的一大特色。由于历史的原因，唐人街的街道不宽，两侧的人行道也十分局促。而华人商户偏偏又喜好将物品摆在店外，于是乎自觉不自觉地就摆上了人行道，而且越摆越多，兼之华人又有攀比心态，好像你摆多了我摆少了就吃了天大的亏，结果是你摆我摆大家摆，唐人街就乱成了一锅粥。小商户如此也就罢了，一些颇具规模的大超市，大概由于经营规模扩大了而经营场所又无法扩大的原因吧，也把货架延伸到人行道上，而且延伸得太多，留出的路面只能过一辆儿童车或老人轮椅。每遇购物高峰期，这条通道被购物的顾客挤得水泄不通，行人只能左躲右闪才能过去，一些带孩子的母亲最头痛此地。最不幸的是那些坐轮椅的老人，他们只能被迫从机动车道上绕过去。除此之外，一些没有店面的经营者，像卖小商品的，卖水果蔬菜的，卖光碟、电话卡的，恨不得把人行道堵上，这些无照经营的临时摊位占道也很厉害。

唐人街是华人聚居区，价廉物美的商品吸引的不仅仅是华人，各个族群的顾客也慕名而来。人们会喜欢这里的热闹，但绝不会喜欢这里的拥挤和不安全，于是投诉便不可避免。市府此次扫荡应该为唐人街敲响警钟，否则一旦有一天因为占道经营而发生意外伤害，恐怕店主哭都来不及了，相信没有人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

除了乱，唐人街的脏和吵也算两大痼疾。

唐人街的部分路段无疑是多伦多最脏的街道之一。人行道上，汽车道上，到处是废纸、垃圾。尤其是那些超市门口，白天就没有干净的时候。破烂的蔬菜水果、塑料袋、保鲜袋满地都是。如果转过身看看唐人街的后院，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藏污纳垢。一边是顾客不够自律随手乱丢，一边是商户视而不见懒于收拾，两下一合，脏便成了唐人街的一道风景线。

中国人本身就有爱大声说话的习惯，虽算不上什么毛病，但这与西人的习惯格格不入，大家同在一片蓝天下，我们就该顾及一下邻居的感受。在唐人街，越到生意兴隆之时越是有人喜欢即兴表演中国的传统节目──吆喝生意。事实上不是所有的人都能享受得了这种做生意的方式，这样做只能给唐人街添乱而不会带来任何好处，这里毕竟不是中国。

出席“唐人街紧急大会”的安省华裔人头税苦主及家属联盟共同主席刘来增先生认为，严格来说多伦多当局扫荡违法摆卖是没有错的。他说如果唐人街的垃圾、非法摆卖等问题不解决，再加上政府严厉执行扫荡违法摆卖，只会让有意来华埠做生意的商人却步，转而向有新华埠之称的城市广场及太古广场一带发展，那样的话唐人街的生意就会更加难做，最终受害的还是唐人街的商户。

一位在唐人街经商30余年的女士说，任何时候守法都是做好生意的前提。在她出租的店铺内，有一位刚从大陆移民来此的业主，在店铺外面摆放了许多物品，超出了政府划定的经营区域，她主动找到这位业主，提醒他不可以这样做。这位女士说，刚来此地的人不知道规矩我有责任提醒，如果他拒不接受，出了问题他要自己承担责任。这位女士认为市府的做法是对的，再不整治，唐人街就彻底没救了。她抱怨那些不守规矩、不讲道德的商户败坏了唐人街的声誉，损害唐人街形象，害得大家都跟著遭殃。

复兴唐人街是每一个华人的责任

多伦多市政府此次扫荡唐人街，带给华人社区的震动远不是商户的货品损失这么简单，其中有许多问题值得人们思考。

出席“唐人街紧急大会”的中区华埠警民关系委员会主席黄严焕卿律师表示，过往市府人员执行扫荡前，都会先向有关商户提出警告，及到执行行动当日，都会带上华裔职员或义工担任翻译，但这一次却没有，她认为这次的扫荡手法十分卤莽，委员会十分关注并会向当局反映。黄严焕卿律师的看法代表了绝大多数参会人员的意见。不可否认，此次扫荡会对唐人街的生意造成十分恶劣的负面影响，为此与会者强烈要求多伦多市府对此做出解释并道歉。郭伟光表示，召开此次大会主要是想听取社区领袖意见，争取华人应有的权利，同时探讨如何保持唐人街的经商环境。平权会、多华会、安省鹤山乡亲联谊会、龙罔公所、东亚工商业联谊会、福州同乡会、福清同乡会等社团领袖出席了会议，然而记者注意到一些声望很高的侨领却没有出现在这样的场合。

11月7日，记者分别致电伍卓生先生和陈丙丁先生，想听听他们对此事的意见。或许是公务繁忙，或许是此事不足以引起他们的重视，陈丙丁先生是秘书挡了驾，伍卓生先生没有回复记者的电话留言，多少有些令人失望。

多伦多市政府此次扫荡唐人街被指歧视华人，因为占道经营现象在犹太人、意大利人、印度人社区都不同程度存在，为什么偏偏扫荡唐人街？对此冯志强有不同看法。他认为，这是个别人自知理亏的托词，这些人抱怨别人种族歧视时首先是自己的心态没有摆正，他说大家在同一个平台上，享有相同的权利，谈不上谁歧视谁的问题。如果发现其他社区有类似占道经营现象完全可以通过举报的方式去解决，但别人占道经营绝不是你占道经营的借口，总不能看别人杀人放火你也跟著如法炮制吧。

华隆超市老板事后接受媒体采访时称，他觉得政府的行动如抢货一样，并无必要，政府完全可用其他方法，如口头警告、通融某一个时间及地点容许超市落货、或发告票罚款都可以，但不应把商户的货品当成垃圾看待。龙圣超市老板也质疑市府为何不用口头警告。二位老板的说法，从一个侧面说明唐人街的整治是有其他途径和办法可以解决的，既如此，为什么非要等市府来警告、来发告票？难道超市方面就不能主动找到市府交涉落货问题，而非要等到发生问题才想起解决这个问题？

此次“唐人街紧急大会”上，与会者一致认为，华人社区特别是社团领袖应该寻求有效途径向市府表达对此次所使用方法的不满，以及今后应怎样与市府建立良好沟通机制，探讨商家如何守法自律。

唐人街是人们了解华人社区的一个窗口，不管你承认不承认，这都是事实。也许你可以讲一口地道的英语，也许你的行为举止十分得体，但你无法改变的是你的黄色的皮肤，所以在别人的眼里你就是华人，他才不管你是来自大陆还是港、澳、台 ，或者其他什么地方。唐人街今日之ǒ脏、乱、吵ō跟每一个华人都有关系，而不仅仅是唐人街个别商户的私事。不客气地说，唐人街就是华人的脸面。如果你自己都不爱惜自己的这张脸，还能指望别人去欣赏他吗？

（记者 汉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