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伦博客：三块豆腐，加国华人有点散

多伦多有几十万华人，尤其是在士嘉堡、北约克和万锦，许多大大小小的Plaza都可见到华人超市和店铺，街头也总能看到说国粤语的行人，乘TTC时，你常会发现前后左右可能都坐着自己的同胞。记得刚来多伦多时，有一次乘53路去太古购物，因不熟悉路，就请司机提醒我，到站后我说声谢谢，不料壮实的黑人司机用慢吞吞的普通话回了一句：“不客气。”

华人是加国少数族裔中最大的一支，但作为一个群体，华人的力量却不算强，声音也有些杂。这不能不说与华人自身有关。孙中山先生早年曾在不同场合多次批评国人如“一盘散沙”，有时用“一片散沙”，用词虽略有不同，但都表达了他对国人民族性格的感叹和批评。较早的“一盘散沙”说见于孙中山1912年4月10日《在湖北军政界代表欢迎会的演说》，孙中山长期在海外从事革命运动，他对国民性格的评论，自然也包括对海外中国人的所见所感。

一个族裔在海外能否有作为，固然与个体成员的自身素质有关，但更重要的是这个群体能否形成合力，能否为了群体的能量不至散失而克服一已之利益，避争一时之长短。如果不能做到这一点，哪怕这个群体的成员十分优秀，也难以有大的作为，因为对群体而言，内耗侵蚀的破坏性要远远大于外部的打击。

团结很重要。虽然华人移民来自不同地区，有香港的，大陆的，台湾的，而大陆移民又来自诸多省份，可是，既然形成一个族裔，便应当认识到团结的重要性，认识只是第一步，更重要的是怎样去维护这种团结。

尽管过去了许多年，但孙中山所说的“一盘散沙”现在听来仍有很强的现实意义。现在还是“一盘散沙”吗？好像好了一些，可还远远不够。在我看来，加国华人更像是三块豆腐：香港人、台湾人、大陆人各成一块，看上去都方方正正，但实际上却无法形成合力。

香港人来加时间久，有的经商赚了钱，有的后代已进入主流社会，甚至当上总督进入国会。本来鲜嫩的南豆腐，经过加国气候和政治严寒的双重磨砺，已略具冻豆腐的雏形。无论是在香港人自身的活动场合，还是与加国政治有关的其他活动中，都可以看出，香港移民在华人移民中是最为活跃的，他们与加国政要打交道的渠道最为畅通。在不少办公场所，Cantonese和Mandrine是并列的，有时甚至列在前面，可见粤语给加国人印象之深。一次与一位菲律宾裔朋友交谈，她说开始时她一直以为Cantonese就是中国话。我听了不禁慨叹。

台湾人总体经济基础比较好，而且来加的时间也不算短。台湾人本来是很中国化的，许多传统文化习俗保持得很好，有不少地方胜过大陆人。可是分离的隔膜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显现。我的一位朋友在一家华文媒体工作，午餐时同事常常闲聊，以舒缓因工作繁忙而绷紧的神经。朋友是大陆移民，与他同组的同事中有香港人和台湾人。每次他和香港同事聊一些报上的新闻时，他用“国内”，香港同事用“内地”，而那位台湾同事从来都用“中国”。朋友跟我说，从言谈中可以清晰地感觉出，那位台湾同事在台湾和大陆之间划了一条明确的界限，那种感觉好像是澳洲人与加拿大人聊天，相同的不过是语言。

如果说香港人像冻豆腐，那么台湾人更像是油炸豆腐，里面或许还保持着豆腐的成份，或许早已起了变化，至少外表已经有了一层金黄的外皮，让你看不出里面的内容。

三部分作比较，要数大陆移民的根基最浅，大多数技术移民是九十年代中后期来到加拿大，有的甚至是近两年才来，很像是刚做好的南豆腐，细腻，软嫩。大陆移民普遍学历较高，有些是老留学生出身，经过多年的摔打奋斗，其中一些人已经事业有成，基
础渐牢，好像卤水点过的北豆腐，比南豆腐结实了许多。

从表面看，华人是一个整体，但是因为三块豆腐的存在，这个整体并不坚固。老实说，隔膜还是有的，平时常说种族歧视，可是族裔内部有没有呢？歧视，冷漠，嫉妒，猜疑，或许都有一点，只是程度不同而已。这种现象外族或许不清楚，但华人内部心知肚明。反映在团体组织上，便是明目繁多，让人不得要领，不知此会与彼会到底是个什么关系。即便是三块中的某一块，内部也大多如此。

华人移民内部并非泾渭分明，大陆移民有香港好友，香港移民有台湾知己，大陆商人也有忠实的台湾合作伙伴。三块豆腐主要还是从整体上说的，既然是三块，彼此之间总有一条看不见的灰色地带。

记得上学时老师教散文时常说，散文的特征是“形散神不散”，基本素材和表述方式可以不拘一格，但都为主旨服务。可作为移民社会中的一族，却无法做到“形散神不散”，形散了，神便凝不起来。对社会经济地位尚比较低的华人来说，无论是形散还是神散，都不能不说是一种缺憾。

有人说，日本人什么都缺，惟独不缺团结；中国人什么都不缺，就缺团结。这话听着不太顺耳，但却有一定道理。

（薛海伦）

选自海伦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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