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伦博客：网易网友的狠话说明了什么？

最近，一直磕磕绊绊的中加关系因为玉山江案再度阴云密布。加拿大外长麦凯日前对北京的访问虽然是早先安排好的行程，但因为玉山江被判而格外受到媒体关注。中国与加拿大出于各自的利益，在玉山江案上各执一词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将其看作外交角力也不为过。纵观各方作出的反应，值得注意的倒并非来自官方，而是来自民间。

4月27日，网易在新闻版块内发布一篇报道，题为“中国审判东突分子玉山江遭加拿大无端指责”，很快就有1500多名网友发表评论，其中很多是针对加拿大的谩骂和嘲讽，诸如：“加拿大——无耻的代名词！”，“藏污纳垢的地方，专门收购各国的废品垃圾！”，“加拿大人除了原土著印第安人，其余的白种人都是欧洲罪犯，所以加拿大喜欢罪犯，臭味相投。”，“加拿大是藏污纳垢的垃圾国家！”，“加拿大，你算个屁！垃圾国家！”，“美国的一条疯狗，有资格说三到四吗”，“坚决支持政府！加拿大算什么东西，也敢说三道四，走自己的路，让他们叫吧！等加拿大出个911就老实了。”，“加拿大再要废话，派空降兵去打它的嘴。”，等等。虽然说也有一些冷静的分析，但相当多的网友表现得极其情绪化。

网易网友通常情绪激烈、说话过头，这是人们早就知道的，但是，这种现象并非网易特有，在新浪、搜狐等一些门户网站同样存在，可以说是中国当前网络中的普遍现象。玉山江案的判决是在敏感时期作出的，因为高山事件在网民中积聚的怨气未能发泄，所以，加拿大政府就玉山江案发表的言论都无疑会出动中国网民的神经。不过，网民们绝非只针对加拿大，如果类似的事情出现在美国或日本，其激起的情绪只会更加激烈。

对于网友中蔓延的激烈情绪，是否只是简单的“素质差”呢？问题并非如此简单。事实是，极端民族主义已经开始露头，并且有不断聚集能量的趋势。

近年来，中国的经济高速发展，综合国力日益雄厚，在世界舞台上的影响也越来越大。随着国际话语权的增强，中国国民中的爱国主义情绪日益高涨。明年的北京奥运会更会将这种情绪推到顶点。在这令人眼花缭乱的变化中，人们很容易忽略一个问题，那就是极端民族主义的暗流也在迅速膨胀，在喧嚣之中，极端民族主义与爱国主义之间的界限常常会十分模糊，以致于人们看不到二者之间的区别。极端民族主义是极为有害的，中国历史上有许多卖国贼，可是，如果不尽早防止和杜绝极端民族主义的膨胀，人们很可能在未来看到“爱国贼”。

在现实中，极端民族主义的代表者是具有强烈排外情绪的愤青。由于愤青高举爱国主义大旗，所以，一些理智的思考者很难与他们对垒，在情绪和口号的围攻下，说理者常常会败下阵来，甚至被“爱国的吐沫”淹没。

从历史上看，在曾经受到过欺凌的国家，爱国主义与极端民族主义有着同等的生长条件。在国家还不甚强大时，爱国主义容易成为社会的主旋律。然而，当发展到一定阶段，当话语权不是梦想，而是成为手边物的时候，极端民族主义便会趁势抬头。政治学者萧公秦认为，中国近代以来的民族危机形成一种深层的“受害意识”，这种“受害意识”固然是激发中华民族奋力争取富强的精神资源，另一方面，基于受害的历史记忆而产生的高度敏感心理，任何现实的温和冷静的态度，将在这种非理性的情绪状态中被解读为“对外软弱”，解读为委曲求全的“绥靖主义”。到头来，连务实的主政者也会被逼得要“顺应”从极端民族主义的潘多拉盒子释放出来的“民意”，被迫以刚性对抗来作为解决复杂国际关系的基本选择。

中国近代史的复杂性决定了近代中国人的复杂心态。在世界大国中，难以找到类似中国人这样的敏感心态。中国在历史上曾经是一个荣耀的东方大国，后来在西方列强的侵略下一败涂地，彻底失却了往日的雄心。到中国共产党执政后，虽然政治动荡不断，但是国家尊严和民族独立却得到彻底保障。

经过近二十多年的发展，中国已经成为世界上的经济大国，可以说，中国当前展现出的盛景是过去一百多年来从未有过的。可是，从人均国民收入看，中国又是一个穷国。这种强烈的对比令中国人的心态十分复杂，有大国国民的心态，却缺乏大国国民所必须的经济要素，在这种情况下，许多人常常表现出强烈的对抗情绪，缺乏冷静客观的分析与反思。极端民族主义的神经十分敏感，甚至对著名女星与好莱坞电影人的八卦绯闻也上纲上线，与民族的荣誉联系起来。

极端民族主义在中国已经成为潜流，问题是，这股潜流会不会泛上地表，成为真正影响中国人思维的势力？有相当一部分人认为，极端民族主义的确存在，但其影响似乎只在民间，表现为网络之上的口水战。可是，经验告诉我们，这种淡化思考是没有根据的，甚至会起误导作用。任何一种思潮都有酝酿的过程，其长久的存在都无可避免地要作用于现实社会，一种非主流的思潮随着时间的推移，其流向总是朝向主流社会，甚至影响到部分社会精英的思维方式。对于中国这样一个正在崛起的大国，如果极端民族主义思潮得势，影响的不仅是中国本身，甚至是整个世界。

中国现行的政治模式依然是权威体制，这种体制一旦与极端民族主义相结合，其后果是很危险的。从发展的角度看，极端民族主义完全有可能绑架全体国民的命运。即使当前的执政者能够保持冷静，人们仍没有理由忽略一种正在膨胀的思潮。为了防止极端民族主义在未来毁中国一道，未雨绸缪非常必要。

（薛海伦）

选自海伦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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