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官场权斗中 第二个王立军呼之欲出

田沈生

这两天，网络上出现了一个爆炸性新闻，立刻引起了海内外新闻媒体以及关心中国政局走向的人们密切的关注与猜测：在中国官场的权斗中，是否另一个王立军式的人物出现了？

3月29日深夜，此前被指涉及刚刚落马的国安部原副部长马建案的北京盘古投资老板郭文贵，透过网络，针对财新传媒报道指其是“政泉控股实际控制人”后，发表公开信函，指名道姓要求和财新传媒的掌门人，被美国《商业周刊》一度称为是“中国最危险的女人”胡舒立公开对话。

“你可以邀请你希望的媒体，同时我也会邀请我认可的国际媒体一起，可以由你本人主持，也可以由你指定的他人主持，对话地点可以是华盛顿、伦敦、香港、北京。我可以给你足够的准备时间到4月中下旬。”

这位目前身在美国，具有香港身份的郭某人似乎底气很足。隔空喊话之后，接受香港媒体的独家电话专访补充爆料，直指胡舒立“以权谋私恶意操纵虚假舆论，有悖于基本职业操守”。并且，他十分自信地说：如果胡舒立要求在国内对质，他是一定会出现的。

12小时后，财新传媒于30日中午，同样透过网络发出声明。不过，在声明中回避了郭所提出的各种指责以及要求在媒体面前对话的挑战，只是强调已采取相关措施，固定造谣者与传谣者涉嫌犯罪的相关证据，并向警方报案，将依法追究造谣、传谣者的法律责任。

一个隔海喊话，一个报警求助，似乎没有交集。可是，看看双方的背景，就可以肯定，这里面有戏。说不定这就是一场大戏的序幕。当年又有谁会想到一个耳光竟然引起了重庆到中央的一场大“地震”呢？政治局委员，甚至连政治局常委都因此相继落马。而且，值得关注的是，这场“地震”时隔三年至今余震不止。这次郭胡交锋，触发或引爆另一场更大的官场地震，也是极有可能的。

现年62岁的胡舒立，是原中国民盟代主席，全国政协副主席胡愈之的外孙女，中国人民大学新闻系毕业，曾留学美国史丹福大学。据报道，胡舒立在王岐山担任中国农业信托投资公司总经理时，双方已经相识。在习近平任福建副省长期间，作为《工人日报》驻厦门记者的胡舒立与习也曾有过交往。

过往这些年，胡舒立多次成为舆论的焦点。她于 1998年4月创办《财经》双周刊，并担任主编11年。期间2000年的“基 金黑幕”，2008年初的“审判陈良宇”，以及最近的“周永康的红与黑”都引发了国内外舆论的爆炸。最值得一提的是，这份杂志在2007年1月号推出的报导《谁的鲁能》，曝光曾庆红家族涉及数额达700亿人民币的贪腐黑幕，事件曾轰动海内外。匪夷所思的是，那时的曾庆红虽然已经退出政治局的高层，可还是国家副主席，依旧属于受保护的党和国家领导人之列。可见，没有强有力的背景支撑，这样的报道在大陆是绝对不会出炉的。

同样，令人难以琢磨的是，在新闻管制愈来愈严格的中国，胡舒立所在的新闻媒体总是能够勇往直前，率先触碰其它国内媒体绝对不敢逾越的禁区，屡试屡爽。虽然在2009年，她也有过迫于压力，被迫离开亲手创办的《财经》双周刊的经历，但是，她却可以不动声色地重打鼓另开张，转身成为财新传媒总发行人兼总编辑、财新《新世纪》总编辑，中山大学传播与设计学院院长、教授、博导。这在一般人眼中如同天方夜谭似的神话，到胡舒立这里易如反掌。她犀利的笔锋，一如既往，雷区禁区，照闯不误。以致美国《时代》杂志曾经称胡舒立是“中国最危险的女人”。

事实上，很多人都忽略了后面还有一句：以后她可能会变得更加危险。这个“以后”不知道是不是指习王执政的今天？

然而，面对这个女强人的郭文贵，又是何许人也？虽然在此之前的网络上很难找到一张他的照片，但其身世以及财富的累积过程足以令人惊叹：现年四十八岁的郭文贵出生山东农村，初中没毕业便两手空空地出来闯荡社会。短短二十几年，不但完成了资本的原始积累，而且成为京城举足轻重的大富豪。2013年胡润百富中国富豪榜名单显示，郭文贵家族以58亿元身价位列第323名；而2014年的胡润百富中国富豪榜中，郭文贵家族则以155亿的资产飙升至第74位。

在官商勾结，尔虞我诈，丛林法则充斥的中国商场，他被知情人指为商业奇才，号称从来没有“败绩”，同时也被众多人称为“官场杀手”。据说，他是原河南省人大常委会主任王有杰，原河南省交通厅党组书记、厅长石发亮，原北京市原副市长刘志华等一系列政坛高官倒台事件的幕后操作人。郭文贵20余年来的发迹传奇，据说也是与多方神圣的鼎力相助密不可分。同时他对资本掌控手段的凶狠多变，使其堪称中国资本市场上不多见的资本狂客。于是郭文贵又有了“加勒比海盗”这样令人发指的称号。

至于手段嘛，去年年底，与郭文贵争锋，且被他挥刀“斩于马下”的原北大方正集团CEO，人称信息控制“奇才”，也是郭文贵多年“老朋友”的李友先生有如下评价：此人最擅长的就是把一个简单的事情，搞得谁也搞不清楚。到最后所有接触这件事情的人都害怕，都搞不清楚，然后他就能轻而易举地达到自己的目的。有消息说，当年扳倒刘志华的录像带就是他以这样的手段，通过国安部副部长马健这个渠道，递交给令计划，从而上达天庭的。

不可否认，这也是一种特殊本事。或许这就是一个农村出来的穷孩子，一路闯荡，一路“成功”的法宝？也许郭文贵根本就不像外界评论的那样，他有自己的一套人生哲学，善于把握商机，精于待人处事，有自己的一套成功经验，也未可知。不过，在钱权狼狈为奸的商战泥潭中，要想洁身自好，获取成功，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如今，郭文贵指名道姓地与胡舒立“单挑”，真的是缘起于财经对他挖祖坟式的调查报道？而胡舒立利用手中的媒体，大张旗鼓地揭批郭文贵的举动，真的是公器私用，在为北大方正CEO的落马，报一箭之仇？退一万步讲，即使胡舒立真的是李友的情人，“私生子”的母亲，以她过往的精明，也不至于弱智到走出一步这样的“臭棋”。郭胡两人的对垒，说到底，极有可能是双方背后的人物在进行最后的博弈。

外海有报道说：这正是在中国作为“第四权”的媒体的集体尴尬，因为新闻控管，资讯不透明，关键信息的获得和发布需要权力背书，直至点头默许。仅此一点，公众舆论就很难区分胡舒立与郭文贵在权力面前所扮演的角色，舆论同样可以设问，如果郭文贵如胡舒立的麾下媒体所言，他为外界所知的政治靠山已经倒掉，而且案牍累累，却为什么在国内的资产至今没有被查封和清算？为什么他还有如此能量，公然挑战同样背景不俗的胡舒立呢？

在权力面前，究竟谁是傀儡？谁是帮凶？谁是牺牲者？在一向黑箱作业的政治环境中，不到大戏的终场落幕，是很难下定论的。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不受监督，不受制约的权力，无论是否在寻租，一定会走向腐败。还是那句老话：权力使人腐败，绝对权力使人绝对腐败。由此可以预言，在通往腐败和反腐败的道路上，不是今天就是明天，总会有王立军式的人物出现，总会有突发事件来打破“胶着状态”的局面，引爆官场的地震。这几天凡是关心这个事件的人都会私下议论：郭文贵是第二个王立军吗？

顺便说一句，王立军的悲催在于他立马被赶出了美国领事馆，只能接受命运摆布；而郭文贵敢高调挑战胡舒立，一是基于目前占据了地缘优势，二是精准地借助海外舆论自由这个有利平台为自己发声辩解。无论郭文贵在声明中罗列的事件是真是假，无论胡舒立面对咄咄逼人的对手，是否会亲自迎战，郭文贵实际上已经掌握了舆论的导向和事态发展的主动权。不可否认，他与王立军有着同样的精明，那就是：最不济，通过此举也可以用来保障自己起码的人身安全。仅就这一点来说，王立军虽身陷囫囵，却也达到了预期结果。而这位在北京号称‘战神’，从来没有败过的郭文贵，则更胜一筹：无论结局如何，可以说这回他又赢了。

题外话：在此之前，我根本不知道郭文贵是谁，也不知道北京奥运村边上那个地标式的盘古大厦是他的手笔。之所以全程关注这场事件，最初只是因为郭文贵挑战的对手是这位《中国最危险的女人》，而胡舒立曾经是低我几个年级的北京中学校友。虽说我至今与她没有过任何交往，可是文革初期，她是校园里的活跃人物，一身黄军装，伶牙俐齿，到处积极参与辩论的形象，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尽管当年批判“老子英雄儿好汉”是封建血统论，可如今从红二代在中国领导层所占据的比例来看，足以证明它的“打江山，坐江山，代代传”的预见性。可悲的是，人类社会已经进入二十一世纪了，中国还没有走出“兴亡论”的怪圈啊！

2015年3月31日 悉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