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棺中的革命领袖

2016年11月25日，古巴共产党领导人，国际共产主义运动最后一个传奇，老兵菲德尔·卡斯特罗在哈瓦那去世。按照卡斯特罗遗愿，古巴共产党宣布将卡斯特罗遗体火化。像列宁等共产党革命领袖一样，水晶棺保存遗体供世人瞻仰不会在古巴发生。

所谓水晶棺起源于西方基督教圣尸崇拜传统，原本是天主教、东正教传统的圣物箱之一，用以承载圣徒的尸体，以便耶稣复活后，圣徒也从坟墓中走出来。在基督徒看来，圣徒是不死的，只是睡着了。

然而，自从1924年列宁去世后被保存在水晶棺中，放置在苏联权力中心莫斯科红场中央克里姆林宫宫墙附近的列宁墓供世人瞻仰后，水晶棺就与共产党执政国家的领导人结下不解之缘。

列宁开先例 斯大林被鞭尸

水晶棺作为东正教的圣物，与共产党的无神论相矛盾，因而十月革命后遭到俄共破坏，以破坏东正教在俄国民众中影响。为此，俄国展开了声势浩大的检查圣骸——圣徒的尸体运动。1919年2月，最高苏维埃司法人民委员部通过决议，成立专门委员会在神职人员在场的情况下，检查圣骸。如果发现圣骸没有保存完整，就被作为无神论的宣传材料，大肆宣扬。到1920年秋，一共进行了63次公开检查。列宁还在《致利亚多夫》的信中揶揄萨罗夫圣尸。

讽刺的是，1924年1月24日列宁去世后，斯大林这位毕业于东正教中学的苏共最高领导人，不顾绝大多数政治局委员的反对，坚持保存列宁遗体。据猜测，斯大林可能是受东正教“圣体血”仪式的影响，想用领袖的遗体去替代基督的“体血”，并试图将领袖当作永生的神来敬拜。

列宁去世后第四天，《莫斯科工人》周报刊登了3封题为《列宁遗体应当保存！》的来信：“将我们的伊里奇这般伟大而挚爱的领袖埋入土中，我们决不答应。我们建议将防腐后的遗体放入密封玻璃罩，好让领袖的遗体保存数百年，让他永远和我们在一起”，要求保存遗体。

1924年1月27日，列宁墓落成，列宁被安置在水晶棺中，供世人瞻仰。除了二战期间被转移到西伯利亚秋明市，列宁水晶棺至今仍在莫斯科红场列宁墓中。

继列宁之后，1953年3月5日斯大林去世后，遗体也被装入水晶棺中，安放进列宁墓。列宁墓门前花岗岩上的“列宁”也为“列宁和斯大林”取代。

斯大林生前、死后争议都极大，1956年赫鲁晓夫的秘密报告将斯大林打落神坛。1961年，在赫鲁晓夫主导下，苏共二十二大通过决议，“鉴于斯大林严重违背了列宁的遗嘱，滥用权力，对忠诚正直的苏联公民进行广泛镇压，再将斯大林的遗体保留在列宁墓里是不合适的。斯大林在个人崇拜时期的大规模违反法制和其他许多行为使得他的棺木再保存在列宁陵墓中成为不可能。”斯大林被从水晶棺中抬出，迁葬于克里姆林宫红场墓园墙下。

出于保存水晶棺中列宁遗体的需要，苏联建立了庞大的“列宁实验室”，发展出了一整套的水晶棺遗体保存技术，其他保存在水晶棺中各国领导人，最初都有赖于苏联的技术支持。

水晶棺中的各国领导人

1949年7月2日，国际共产主义运动领袖，第三国际最后一任执行委员会总书记，保加利亚共产党总书记、部长会议主席季米特洛夫在莫斯科病逝。由苏联提供技术，季米特洛夫的遗体被转入水晶棺，安放在保加利亚首都索非亚九月九日广场上，仿列宁墓建造的季米特洛夫墓中。

1952年，蒙古民革命党创始人之一乔巴山，在莫斯科病逝。蒙古政府仿列宁墓，在首都乌兰巴托苏赫巴托尔广场北侧、国家宫门前，修建乔巴山墓，水晶棺保存的遗体安放其中。

1953年，捷克斯洛伐克共产党领导人克莱门特·哥特瓦尔德，在参加完斯大林葬礼回国几天后突然去世。捷克斯洛伐克政府模仿列宁、斯大林，将他的遗体进行防腐处理，放在水晶棺中，供民众永久瞻仰。

1969年，越南共产党领导人胡志明逝世。尽管胡志明生前在遗嘱中，希望身后火化，并把他的骨灰埋在越南中部、南部、北部的山峦上，并一再强调他倾向于火葬，因为“火葬比墓地更卫生，也可节省一些农业用地”。但越南劳动党仍然决定，在首都河内市中心巴亭广场建造胡志明纪念堂，保存胡志明遗体，供人瞻仰。值得指出的是，胡志明的水晶棺由中国提供。

与胡志明类似，尽管毛泽东在1956年带头签署倡议书，要求中共领导人死后火葬。在中共一众高官中仅许世友一人，被特许土葬。但当毛泽东1976年去世时，时任中共最高领导人华国锋坚持保存毛泽东遗体。1976年10月8日，中共党和国家五大机构联合发文决定在天安门广场建设毛泽东纪念堂，工程总指挥是时任北京市建委副主任，后官至中共政治局常委、全国政协主席的李瑞环。

1977年5月，毛泽东纪念堂建成。同年8月召开的中共十一大上，全体十一大代表集体参观毛泽东纪念堂，瞻仰毛泽东遗容。同月，南斯拉夫总统铁托作为第一位外国领导人，参观了毛泽东纪念堂，瞻仰了毛泽东遗容。

此外，安哥拉领导人阿戈什蒂纽·内图1979年去世后，朝鲜两任领导人金日成、金正日分别于1994年、2011年去世后，都被保存在水晶棺中，供世人瞻仰。前菲律宾总统马科斯也曾被保存在水晶棺中，安放于北伊罗戈省巴达克市马科斯纪念馆。

争议

遗体放在水晶棺中供世人瞻仰固然荣耀，身后留下的争议同样巨大。水晶棺中的各国领导人命运也各不相同。

前述斯大林，仅八年就被移出水晶棺下葬。哥特瓦尔德，仅三年就因不合传统而作罢，后因腐烂而火化下葬。随着东欧剧变、苏联解体，1990年季米特洛夫被火化，其陵墓被看作保加利亚旧时代镇压民众的纪念碑，于1999年被拆除。2005年，乔巴山也被火化，陵墓拆除。

目前尚存的列宁墓、毛泽东纪念堂、胡志明纪念堂，自冷战结束后，也充满了各种反对的声音，要求将其拆除、火化下葬的声音不断。仅朝鲜，两具水晶棺都是在冷战结束后建立的，似乎国内也没什么反对的声音。

卡斯特罗选择火化，也许他已经看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