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的一段对话 侧面看今日雄安新区规划

这段对话并非杜撰，只是当时并没有写成文章，只是在草稿里做了一下要点记录，最近雄安新区规划出炉，忽然想起这一段火车上的对话，翻出了以前的草稿，再凭着回忆把对话还原。不能保证每句话100%都是当时情景，但是大体意思不会偏离。

【我是一个善于采访的自媒体人】

作为一个社会交际圈子很小的人，虽然没有受到过新闻学的培训，我其实很善于采访沟通。几乎每次出行，都能够从各路陌生人中得到沟通和收获。这其中也包括不少老外，比如之前提到过的一位伊朗老外。——用心处，处处有文章。

以往的文章里，也做过好几期人物专访，有一些并非现场采访，而是通过微信进行。通常在文章发表之前，我都发给当事人先过目，他们对我撰写的专访一般都比较满意。因为极少夸大其词，但是能够很清楚地表达受访者的思想。

去年4月底，我回去北京办理档案手续，来回都是乘坐高铁，去北京的路程上，还写了一篇文章，《随笔——写在去往北京的高铁上》。即使现在读来，也是一篇特别有情怀感动的文章。

从北京返回桂林的高铁上，邻座的一位年岁和我相当的中年男子，和我一起从北京出发，中途在郑州下车。（我当时没有推销公众号的想法，所以也没有把我的公众号告诉他，估计他不会是我的读者）。一路差不多四个多小时，聊了有一个多小时，其他的时间，他可爱的女儿，总是不断地从前面的座位上，跑过来搞“骚扰”，打断我们的谈话。

【一位央企中层经理的离开】

姑且称他为赵经理吧，真实姓名已经不重要了，他是中国移动的中层经理，也是核心业务骨干，从河南分公司借调到北京工作了2年多，此次乘坐高铁回去郑州，就是离开北京总公司，重回河南移动。因为我以前做过IT，对通讯行业也是相当了解，因此彼此聊起来，共同话题也是相当多，从华为到腾讯，再到中国电信几大运营商。技术出身的就这点好，行行业业都略懂一点，可以接上话茬。

别的话题因为和本文无关，因此略过。我很好奇他为什么选择离开北京：“在中国移动总部工作不好吗？为什么要选择离开北京呢？难道河南移动分公司，要比北京总公司还好？”

赵经理告诉我，其实北京总部一直在挽留他，但是实在解决不好户口和住房问题，两个孩子到了入学年龄，还是得回去读书（话说当时颇有点好奇，他如何在体制内解决二胎问题的，不过能人自有其法，这种事情应该难不倒这一类人精）。他在河南移动工作多年，早就是业务骨干，在郑州有房有车，收入也不错。中国移动总部，因为业务的需要，从各地借调了一批业务骨干到北京工作。很多人随着业务的发展，就留在了北京，不过更多的人，最终还是选择了回去。

北上广深是多少人向往的地方？还要有人逃离。不过想想自己，其实也是为了孩子读书，离开北京回去老家的，心底也释然。北京衙门门槛高，京城物贵，久居不易，赚点钱，赚点履历，再赚点人脉，有合适的后路就撤，这样的人不会是少数。

我问他，回到河南移动，以后事业发展会不会受到影响？毕竟北京是总公司，平台要大得多。

赵经理说道：其实，中国移动的很多地方分公司，创新能力远强于北京总部。很多业务模式，都是下面做出来的，北京总部相当保守，而且不接地气。自己回去以后，平台未必比北京的小。而且有北京工作的履历，以后地方分公司也会比较重视。

这让我觉得有点意外，一家大型央企，如果总部的业务能力不如地方分公司，实际上就形成了诸侯强于中央的格局。各地分公司，很快会架空总部，然后自行其是，而总部多半也只能做数字考核，对下属分公司的业务指导无从说起。

赵经理接着说，如果总部有什么新业务开展，北京总部人才匮乏，多半都是从地方分公司调人。而地方分公司，也乐得派一些人到北京去，以后上下级沟通也比较方便。虽然总部努力想办法让更多人留下来，但是每年的进京指标有限。有子女家庭的中年业务骨干，多半在北京很难呆下去。就算进京指标能够解决，那么高的房价很难安家，还有实际的收入，其实比地方分公司还低（央企反腐，下面分公司福利反倒影响不大）。

四川移动的音乐基地，搞得很好，不过后来反腐.....

都说北京房价高，进京不易，看来就算是央企，每年能够引入的人才，也是非常有限的。一个大型企业的总部，有钱也留不住人才，自然就很难进取，毕竟留在总部的，还有很多关系户，这些人的业务能力可想而知。

【除了央企，各大部委也很难留住人才】

赵经理告诉我，他的另外一个小他一轮的同乡，也准备下半年回去河南。这位赵经理的同乡，是政府部门这条线的，也是借调到北京上级行政机关工作了3年多。

赵经理这位同学，其实已经可以解决北京户口。而且因为比较年轻，也没有成家，但是还是选择了离开。

我有点奇怪说道，这种条件下，离开北京部委的职位，实在是太可惜了。不管年薪如何，买房子、买车，总还是有盼头。赵经理回答道，人家父母在郑州都买好了房子，女朋友也在郑州不错的单位，一结婚就是安稳日子。可是在北京，虽然可以买单位的房子，不过远在大兴远郊县，坐地铁上班要2个小时，就算买车开车上下班，也不知道猴年马月能够摇到号。与其苦哈哈地在北京熬着，不如早点回去过安稳日子。郑州的雾霾，起码没有北京的大。

部委机关的工作人员，也要长期如此挤地铁

这再次印证了我之前看到的一些文章，北京部委单位的工作，因为北京生存不易，反腐之后也没有了灰色收入，吸引力已经大大下降，虽然每年考公务员仍然很热，但是很多人只是把它作为一个跳板，达到目标以后，可能就会选择跳槽离职。毕竟，大家都要活在现实当中，而在北京，想要像其他城市那样正常的活着，有房有车子女教育无忧，即使拿下一个北京户口，估计至少还要准备五百万以上的财富。北京虽然富贵，但是普通人的收入并没有高到那么夸张，要赚到几百万，也并不容易。

【长此以往，国家力量在削弱】

这两年，北京行政机关离职人员不少，原因各种各样，既有工作的“文山会海”的繁琐，工作认同感降低，也有收入福利过低的因素，特别是高压反腐之下，很多公务员的福利还被削减。变成了“表面风光，背后凄凉”的境地。

很多民营企业，包括互联网企业，喜欢从国家单位挖人，而且开出非常高的薪水。在我比较熟悉的互联网，就从国家网信机关，挖走了很多处级以上的干部。要知道，这些干部都是一层层筛选下来的精英分子，互联网公司一张五十万以上年薪的支票，很多人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

我对赵经理说，北京已经形成了一个很庞大的利益群体，他们即使什么都不用干，凭借高房价还有手里的固定资产，就可以坐收渔利。即使是央企和国家部委，在资本面前，有时候也无可奈何。

赵经理说，事实就是这样，当初北京有一个最大的买房群体，就是山西的煤老板。当初煤炭价格好的时候，他们都发了大财，然后纷纷跑到北京置业买房。早些年，北京又不限购。后来房价一轮轮暴涨，这些人资产早就膨胀了无数倍。

【出路在雄安吗？】

和赵经理的谈话，正好时隔差不多一年。这中间，我就很少再回去北京，曾经有过再回去北京发展的想法，后来也搁浅了，毕竟成本实在太高了，这不是我这个阶层的作者能够承受的。

我后来也渐渐忽略了不少关于北京的消息，加上今年的主要目标，还是行走中西部地区的基层，在前两天北京雄安新区成立消息发布的时候（连同7个自贸区成立），我还在一周随笔中，表达了并不看好的意思。

回想起一年前的对话，我似乎又明白了一点东西。雄安的开发，被定位成千年大计，国家大事。如果北京的部委，中国的央企，都已经被北京的高成本束缚得死死的，失去了活力和创新，那么破解之道在何方？

我没有当过企业的领导人，但是我知道，无论是央企的员工，还是部委的公务员，不管工作性质如何，生活在一个城市，应该有一个正常体面的生活。这其中就包括了有房有车子女受教育这些基本的东西，毕竟这些人中，很多都是名牌大学毕业，是层层选拔过来的精英。如果北京无法提供给他们这些东西，很多人就会选择离开，或者在合适的时候离职。

如果这是一种基本的状况，那就意味着北京的部委机关，北京的央企，很难长期留住人才。（我以前参加过国家科技项目，人才跳槽率也是异常的高），相反，资本主义方式运营的公司，一方面可以收买大量的优质人才，另一方面可以开出合适的条件挖人。

在舆论战这个领域，我们看得到明显的被动。互联网公司聚集了大量的“精英”人才，不管人家屁股坐得多歪，人家拿的是高薪，过的是相当体面的生活。而作为我们宣传队伍的国家队，不仅人才匮乏（战五渣的说法也就此而来），而且人心不稳。文艺界更是暮气沉沉，在互联网舆论战中，被动得一塌糊涂。

推而广之，如果北京不能找出一个出口。那么必然会出现央企干不过民企，总部搞不过地方的局面，无论在哪个时代，中央被架空，意味着下面的胡作非为甚至另立山头。赵经理告诉我，中国移动反腐，一连抓了几十位地方大员。原因无他，这些人都是能人，业务能力极强，搞腐败的机会也很多，而总部因为业绩的原因，也对他们睁眼闭眼。（大家可以自行搜索一下中国移动音乐基地的李华）。

如果能够通过建立雄安新区，给予央企足够的人才引入空间，并且让这些人能够活得体面，一方面有序疏导北京的拥堵，另一方面让很多央企，通过引入人才壮大总部，避免地方“尾大不掉”。同时，这些央企迁出北京城区，也会腾出空间，让北京的部委机关公务人员的新人，有生活的一席之地。从这个角度而言，这当然是“千秋大计”，否则长此以往，中国就越来越难以驾驭越来越强大的资本，也越来越难以驾驭越来越强大的利益集团。

如果雄安变成另一个“炒房圣地”，那也就意味着新区建设的目标，彻底轮回到利益集团手中。从这个意义而言，雄安的成败，就在于是否能够控制得住房价，同时能够大规模引入人才。从目前停止房地产交易来说，雄安走出了决心的第一步。

希望雄安一路走好，给中国的未来，除了留一片绿水青山之地，还有一点点的发展空间，不要让北京的高房价窒息了国家的发展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