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缘政治变化 台湾只能务实以对

今(2017)年是台湾解严30周年，1987年以降台湾不复存有党禁、报禁，进而1992年台独言论除罪化，正式被接纳为合法政治主张，此后台湾可说在民主浪潮上获得成功。只是，当台湾社会低头缅怀过去时，显然忘记抬头关注世界格局的一次大洗牌：30年来，全球地缘政治产生剧烈变动，中国大陆迅速崛起，与此同时，台湾必须务实认识到自己新的处境，面对强权在侧的局面。

大陆一直以来奉行和平、睦邻的外交原则，随近几年经济成长与国力大增后，从“韬光养晦”到对国际事务采取更深刻的涉入，主导亚投行、一带一路，扩张政治经济上的影响力，并坚定支持《巴黎气候协议》，为国际社会承担更多责任，收拢信任和好感度；在这种情况下，台湾不少邦交国心猿意马、意图与大陆建交，巴拿马（Panama）也可能只是使台湾陷入困局的一张骨牌而已。这种外交窘境自然并非一朝一夕可成，台湾与大陆在外交棋局上也并非一开始就处于挨打状态，从30年来台湾与大陆邦交国的起落可看出两边实力的消长。

邦交国数字透露玄机

李登辉1988年上任总统时台湾仅存23个邦交国，决定打破两蒋时期不外访的原则，持守“务实外交”政策出访邦交国与非邦交国，在李登辉化被动为主动的外交政策下，两岸开始以邦交国为战场角力，当初的台湾在经济起飞背景之下握有相当大程度的金钱优势，因此在外交场域上能够在拉丁美洲和非洲等地有所斩获，期间不但与巴哈马（Bahamas）、伯利兹（Belize，台译为“贝里斯”）与中非共和国（Central African Republic）等国建交，甚至把尼加拉瓜（Nicaragua）从中共手中争取过来，从而在1992年达到30个邦交国的近代高点，不过，同年韩国也选择与中共建交，台湾失去最后一个在亚洲的邦交国。

1995年至1997年，台湾一直维持30个邦交国，随后到1998年才跌到27个邦交国，李登辉2000年卸任时又回升至29个邦交国，看似缴出不差的成绩，但重要大国如韩国、沙特（Saudi Arabia，台译为“沙特阿拉伯”）与南非（South Africa）都与台湾断交，大部分仅存需金援的弱邦，输了里子。

而且，这种账面上的漂亮数字到陈水扁时期已开始撑不住。陈水扁虽延续李登辉政策积极与中共大打邦交国争夺战，却遭遇大陆逐渐崛起、台湾经济动能疲乏的“国力交叉点”，这个时期，台湾仅新增4个邦交国却失去10个邦交国，回到仅存23个邦交国的低潮。至于马英九则仅在2013年失去1个邦交国，但也没争取到任何新友邦，维持8年不冷不热的外交关系。

台湾邦交国数量落差最大的时期在李登辉主政时代，当时台湾尚具有与大陆对抗的经济实力，以金钱互挖墙角进行零和竞赛，彼此有来有往；陈水扁时期则失去最多邦交国，虽其在外交上施了不少力道，但物换星移，经济实力已无法和大陆互别苗头。另一方面，当时中共除了从实质的邦交国下手以外，还推动“中国—东协自由贸易区”为整合东亚经济奠基、提出“和平崛起论”作为国家发展战略等作法，有目的地参与国际政经组织，逐渐扭转全球政经秩序，被视为取代美国强权的前奏，也是台湾在国际空间上欲振乏力的原因之一。

艰难的外交场

30年来，台湾在两岸外交战场上从互相抗衡到节节败退，在军事领域上则更为艰辛。台湾陷于募兵泥淖里，连军力补充都成问题，更有着与大陆军费的巨大落差。大陆借由经济成长不断增加军事费用，从1987年的200亿人民币（约合29.6亿美元）到1999年的千亿人民币军费，仅12年即翻成5倍，1988年到1997年军费年平均增长14.5％，1998年到2007年平均增长15.9％，过去几年军费成长速度开始放缓，但成长幅度几乎都是二位数。台湾虽屡屡喊出国防预算不低于GDP 3％却鲜少落实，过去20年军费都在2、3千亿台币（约合86亿美元）左右徘徊，甚至负成长，有跌多涨少的趋势。

到了2017年，大陆军费成长幅度虽下降到7％，却已来到1兆211.58亿人民币（约合1,792亿美元）的破兆高峰，为台湾2017年军费预算的14倍之多。美国官员曾希望台湾增加军费以表明防卫决心，且应达GDP 3%以上才能有效防御大陆威胁，然而蔡英文上任后国防预算甚至跌破GDP 2%，不但未能达到美国建议的安全军费预算，也与大陆丝毫不能比拟。

大陆积极进行军事现代化，无论海空军都已突破第一岛链，朝印度洋及第二岛链前进，台湾身处第一岛链封锁大陆的战略地位也备受威胁；大陆辽宁号自2002年以来更数度穿越台湾海峡“演训”，台湾国防部前副部长林中斌曾说：“辽宁号未来会例行做出经过台湾周边的动作，这已没有悬念”。

这30年中国的逐步崛起除了反映在经济上，外交关系和军事地位的变化形成围堵台湾的力道愈来愈明显，对美国的威胁也愈来愈大。美国一向自认是区域力量间的平衡者，但其平衡其实已被大陆彻底打破，东亚权力乃至全球权力结构从美国让至中国大陆的变迁已是完成式，各区域间也必然围绕着大陆为中心支点运作与施力，美国在东亚区域的影响力正在衰退当中。在这种地缘政治产生剧烈变动的情势下，美国已不能再像过去一样作为两岸关系中的关键角色，台湾也没有办法继续靠着拉拢美国抗衡大陆，更现实一点的说法是，美国不但没有能力，甚至也没有意愿。

因为，特朗普（Donald Trump）当家的美国目前当务之急是与大陆站在一起，美国国务卿提勒森（Rex Tillerson）也曾表示“特朗普政府正在与中国就未来50年美中关系进行讨论，这个讨论非常复杂，它涵盖包括台湾、朝鲜（北韩）、南中国海在内的许多重要元素”，并说“美方寻求的是亚太地区另一个稳定的、与中国没有冲突的50年，台湾是一个重大因素，朝鲜也是一个重大因素”，这段话再度显示台湾问题在特朗普政府的棋谱里是一个可被交易的旗子，不过北京态度一直明确把台湾当作核心利益而非筹码，特朗普面对这种状况，必然开始重新调整亚太布局。

台湾不但在地缘政治上渐渐受制于大陆，以社会现实情况而言，解严30年来两岸逐步开放探亲、小三通等，民间与经贸交流日益紧密，两岸形成复杂而难分难解的“命运共同体”，台湾在这种情况下应重新思忖，过去赖以生存的美日台同盟已然幻灭，与现在的国际情势格格不入，应以更加务实的眼光和作为，面对大陆崛起，处理新的现实世界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