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记者：贴身采访温家宝的全过程

早上五点半到酒店大堂，已经有十多个同行在那里了，包括不少驻北京的日本记者，看来大家都了解温总有晨运的习惯，不过还好，大家也没有白等，跑完步回来，温总说，可以回答一个问题。

我抢着问，但是温总问在场有没有外国记者，听说有日本记者，还会说日文，于是让对方提问。只是，这位日本记者的问题实在是浪费机会，原本以为会问中日关系，因为新当选的日本首相福田康夫明天会和温总会面，这是福田当选之后首次和中国领导人会面，没想到他问温总对于这次东盟峰会，最关心什麽议题。典型的空泛问题，温总回答得非常简略，然后问他还有什麽问题，结果他问缅甸是否会是这次峰会的议题，温总说，还没有开会，所以议程还没有出来。当时我们都急坏了，眼看着日本记者浪费如此难得的机会。温总一走，我们实在忍不住，批评那几个日本记者，对方也觉得自己问得不好，不停地向我们道歉，理由是，太早，还没有睡醒，脑子不好使。

闾丘露薇（资料图片）

不过还好，答完日本记者，温总问我们想问什麽，我抢得最快，问他最近打击地下钱庄，是否好像外界的评论那样，为未来港股直通车开通扫清非法流入资金造成的障碍，让合法资金能够流入，他没有直接回应，不过讲到了前些天深圳的一些银行规定存户每天提款不能够超过三万元，他说，深圳的现金投入量几乎超过全国的一半，当然不正常，当局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采取的方法不对，应该采取符合法律，并且让民众的生活不受影响的方法。

之所以问这个问题，是因为先是上个周末，从深圳传出，提款机提不到钱，而且不是二十四小时服务，去银行柜台，同一个账户一天不能够超过三万元。之后

央行表示，这个是地方性的规定，是人行深圳支行的决定，为的是打击背包客，就是那些职业提款人。人行深圳支行发表了一份书面说明，不过并没有说，这样的做法，是为了打击地下钱庄，特别是透过地下钱庄把钱汇到香港炒股票。只是虽然不说，大家心知肚明。不过就在声明发表的第二天，央视的一条新闻引发香港媒体关注，深圳破获一个地下钱庄，香港人经营的，今年一到五月份经手的金额超过43亿元。大部分，流入了香港的股市和房地产市场。这条新闻，间接地解释了深圳为何要采取这样的措施。不过为了打击非法的地下钱庄，一刀切限制存户的行为，似乎有为取款自由的原则。如果在香港，银行现金不足，一定会造成恐慌性挤提，可能最终导致一家银行破产，还好在内地，存户没有如此大的反应。

可以看到，限制提现，背包客，地下钱庄，港股，港股直通车，这些都是相关联的事。

而且事情还没有结束，内地媒体报道，中石油和中石化下面的子公司涉及透过这家地下钱庄非法换汇，这也就是我今天追问的问题，那就是如果国有企业涉及其中，政府会如何处理。温总的回答，不管怎样性质的企业，都会严肃处理。

有了新闻，没有白等，不过今天也有用了功，但是没有成功的事情。那就是等李光耀。他在旧国会大厦和温总会面和午宴，等他把温总送上车，已经在门口等了二个小时的我们和他打招呼，问他是否可以问一个问题。他笑着用中文说，时间很紧，因为还要去国立大学，不讲了。我们不死心，我摇着麦克风说自己来自中国，希望他看到我们两个女孩子，大老远来，于是能够改变新意。他继续笑，“我知道你，我有看你们的电视”。挥挥手，他上车了。既然他要去国立大学，当然继续努力，只是可惜，我们比他晚到，而温总的演讲一完，我知道，就算采访到李光耀，都排不上了，因为温总和学生的对话，太有意思。

八十分钟，演讲的时间不长，惊喜不多，但是问答部分很是精彩，几位学生的提问，让我作为记者感到有点惭愧，因为很尖锐，而且紧贴实事，其中一个学生问，听到温总在演讲里面说，要从痛苦的经验里面反省才能进步，那末，作了五年总理，又怎样的经验可以吸取，问题问完，温总的第一句话是，觉得自己好像在被质询。

我觉得，他的回答需要细心体会，至少在我听来，特别是现在，外界有不少批评的声音的时候。“这五年来，我和我的政府可以说是尽力了。但是人民看待领导人，不在他说什麽，甚至不在他做什麽，而在他是否给人民带来利益，而这一点需要历史和人民的评价，这五年当中，我确实学了很多，也有很多教训值得记取。“

至于教训，他最记得的就是非典，因为这是他出任总理之后马上遭遇到的，但是当时大家都不知道这种疾病的危害性，他说，非典过去之后，他一直在反省，得出的结论是，有些官员太过关注经济发展，不太顾及社会发展，于是他经常提醒官员们“不要只记得GDP,还要记得CDC(疾病防控中心)“

说到股市，他颇有感慨：

“在我刚当总理的时候，股票下跌到九百点，（笑声）那时候，股市也是一片骂声，我感到心情非常沉重，后来我们大胆的推进了股权分置改革，这步棋走对了，于是股市就发展很快，在股市高的时候，又出现了一片批评声，说要防止资产泡沫，而且提到资产泡沫一旦破裂，会危害中国经济，我觉得两种意见讲得都对……”

“要使股民懂得买股票也可能挣，也可能赔，这个道理也可能理论上懂得，但是感情上过不去（笑声，掌声）

很羡慕学生，因为没有得失的担心，可以直截了当的提问，不过正是这种直接，或许对于某些被提问者来说，是一个正面的刺激，因为有的人是刺激越大，表现越好。当然，有的人则相反，刺激越大，抗拒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