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不足为杜特尔特反复言论焦虑

“南海问题不是中菲双边关系的全部，我没有兴趣让其他国家参与南海问题谈判。我只愿跟中国谈。”“菲律宾要与长期缔约盟友美国分道扬镳，中断与美国在军事和经济上的联盟关系。“我将重新加入你们的意识形态队伍。我们三国将共抗世界。中国、菲律宾、俄罗斯。”这是菲律宾总统杜特尔特前不久在北京对中美菲关系作出的表态。

不过戏剧性的是，杜特尔特前脚离开北京，后脚就回国召开记者会说，“（菲律宾跟美国）这不是要切断关系。当你说切断关系的时候，就是说你要断交。维持与美国的关系符合菲律宾的利益。菲律宾总统发言人、菲律宾外长、菲律宾社会经济规划部长等都纷纷解释称，“脱美”不是断交。

杜特尔特10月25日开启其访日之旅。此前一天，他对日本媒体称菲中关系为经济层面而非军事层面，还就南海仲裁案表示“我们打赢了官司，迟早都要和中国谈”。他澄清自己此前“与美国诀别”言论称，“与菲律宾政府没有关系，是我个人的认识。”

这样的情形在杜特尔特上台短短几个月以来上演过多次。每每杜特尔特发表关于中美的不靠谱言论后，菲律宾的防长外长都会进行进一步的澄清。这不禁让人疑惑：反反复复纷繁复杂的外交表态背后，杜特尔特用意几何？作为个人色彩极为浓烈的总统，上台以来菲律宾外交目标的明显变化，究竟是新思路指导下的整体新布局，还是杜特尔特个人好恶和情绪用事的结果？作为搅动南海局势的变量的菲律宾到底想要成就怎么样的中美菲关系格局？

与此同时，美国对杜特尔特的反叛言论接连出招，正在菲律宾访问的美国助理国务卿拉塞尔(Daniel Russel)24日高调指责菲国总统杜特尔特一系列涉美言论“伤害(美国)感情”。美国国务卿克里（John Kerry）23日与菲律宾外长亚赛（Perfecto Yasay）进行通话，听取菲律宾关于美菲双边关系的解释。美国务院发言人柯比（John Kirby）表示，杜特尔特近期的言论是令人困惑不解的，对两国关系造成了挑战。为了对中菲靠近进行警告，美国军舰近日驶入南海西沙群岛海域进行巡航。杜特尔特的改口是被美国逼迫所致吗？

想要读懂杜特尔特的用意，还得从他这个人说起。

杜特尔特出身于政治家族，父亲早年是一名律师，之后步入政坛，曾担任达沃省省长和达瑙市市长。1972年，杜特尔特取得律师资格后，跟随父亲走上从政道路。1988年，他当选达沃市市长，任职长达十年。1998年，杜特尔特参选众议员并获成功。3年任期结束后，他又当了9年达沃市市长。2010-2013年，杜特尔特担任达沃市副市长，随后又担任达沃市市长至当选总统。

他从政经历主要是在棉兰岛地区，远非政治中心马尼拉。杜特尔特上台以前，菲律宾仅有一位总统出身平民，父子总统、母子总统乃至夫妻总统的现象屡见不鲜，而这唯一的一位平民总统埃斯特拉达，也在仅仅执政两年时就因严重触犯家族利益而遭到各大政治家族联手赶下台。杜特尔特要在政治核心精英中杀出重围、避免重蹈埃斯特拉达的覆辙，事实上十分困难。

因此，杜特尔特上台后就已经表明，自己对权力没有任何的欲望，他不会争取连任，而是想真正为菲律宾人民做一点实事。与很多国家的领导人上台后启动修宪议程延长任期不同，杜特尔特在任上很重要的一件事，是要推动菲律宾宪法的修改，从现在的共和制变成联邦制，使更多的地方得到自治，缩小贫富差距。一旦宪法修正，菲律宾总统的任期可能从6年缩短到4年。作为一名律师出身、在地方执政了几十年的官员，他看透了菲律宾社会的本质、也看透了各种政治问题。

与其说他是一个反美主义者，不如说他是一个务实主义者。2016年大选期间，包括杜特尔特在内的所有候选人都提出了改善与中国关系的构想，凸显出菲律宾政界已经开始认识到阿基诺三世时代的亲美政策已经开始走上歧路。对美国的炮轰只是对美国向来指手画脚的纠偏，某种程度上是对美国霸权主义的一种反抗。

实际上，美国没有必要担忧杜特尔特倒向北京。北京给杜特尔特的取消旅游和水果制裁的承诺都是可以随时取消的临时措施，明显在以观后效，预防杜特尔特变卦。杜特尔特深知美日的支持是向北京讨价还价的最后王牌。杜特尔特在口头上随随便便对美国发出刺激性言论是其个人对美国的偏见，发泄之后还是要回归理性。菲律宾中断美菲巡航南海实际上是断绝了与中国在巡航过程中开战的风险，但是菲律宾并没有要赶走美军的意思。不失去在菲的军事基地是美国的对菲政策底线。这一点看美国并没有丢失菲律宾阵地。

众所周知，只要中美博弈并没有拉开明显的距离，南海温度一时可以平息，但南海问题短期内想要得到根本解决并不现实。杜特尔特能够暂时搁置南海问题不谈，能够只与北京谈判南海问题将南海排除在访日日程之外，不再联合美日折腾南海仲裁，恢复南海平静，本身就已经达到北京的诉求了。

北京能够给菲律宾带来什么，美国能够提供什么，杜特尔特再清楚不过。与其倒向美国成为两国相争的牺牲品，不如调整菲律宾在中美间的位置。暂时搁置南海符合各方的利益，菲律宾不会卷入战争，北京不会倍感局势不稳的压力，美国在目前南海仲裁失灵、大选在即的时间点上也没有危险挑衅北京的必要。既不错过北京的经济红利，也不失去美国的军事支持，成为通吃的赢家才是杜特尔特的选择。杜特尔特的反复言论不过是其欲展现独立自主外交的体现，中美不足为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