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电话都敢接？北京如何应对政治素人特朗普

美国大选期间，民主党以及各路精英反对特朗普的一个主要理由是他没有行政经验，是一个政治素人，过于看重经济利益而忽视国家战略和政治利益，而且易冲动。

果不其然，当选后特朗普商人和政治素人本色尽显，影响最大的当属在会见日本首相安倍后不久以及亚太经合组织年度会议刚刚闭幕之际就宣布上任第一天就将废除TPP。这不仅损害美国的经济利益，更损害美国在全球的领导地位，以及十分的有利于美国最主要的竞争对手中国。

紧接着，特朗普更莽撞的一脚踏入全球最敏感的两岸关系：接受了台湾领导人蔡英文的祝贺电话。据美国报道，这通电话并未事先知会奥巴马政府。

中国是全球第二大经济体，正在北京访问的基辛格一直称中美是全球最重要的双边关系，是世界秩序的稳定器。而中美关系最容易引发对抗和动荡的就是台湾问题。所以，自中美建交以来，历任总统无不小心翼翼谨慎处理。而中方不管双方实力有多大差距，一旦触及底线，往往作出强烈的反应。1996年台海危机就是由于美方允许台湾前领导人李登辉访美引发的。

“通话”事件之后，特朗普两度发表推文为自己的言行辩护：一是说这是蔡英文主动打来的，言外之意不是他的主意，也只是表达祝贺（非常有意思的是，台湾媒体声明是特朗普阵营的主意，显然任何一方都不敢承担主动得罪中国大陆的责任）。二是说“美国向台湾出售几十亿美元的军事设备，但我却不应该接受一次恭贺电话”？

特朗普两度发文辩护的本身就说明他事后也觉的不妥—也可能是幕僚或者奥巴马政府的提醒，但他辩护的方式和“通话”本身一样，显示了他政治素人、商人的底色。

无知

身为一个国家的政治领导人，并不是谁的电话都可以接的。比如现在叙利亚总统阿萨德的电话特朗普现在能接吗？朝鲜领导人金正恩的电话能接吗?假如本·拉登和卡扎菲还活着，打来电话祝贺他能接吗？从国际政治的角度讲，这个理由本身就站不住脚。

其次，台湾和西藏都是中国的核心利益，现在也只有美国可以插手一二。但不同的是，美国可以见达赖，但不可以出售武器给达赖流亡政府。美国可以出售武器给台湾，但不可以和台湾有任何正式的官方接触，更别说和台湾最高领导人的接触。

所以特朗普说美国卖几十亿武器给台湾就为什么不可以接一通祝贺电话完全显示了他对国际政治的无知以及商人重利的一面。

应该说，台湾的蔡英文打出一手好牌：非常大敢和巧妙的利用了特朗普政治素人的特点。但从长期看，蔡英文这一手却未必算的上高明。她实际是给特朗普挖了个坑，让不明深浅的特朗普还没执政就先卷入空前敏感的两岸关系，有制造中美高度对立的风险，这极大的增加了中国在贸易和经济领域对美国让步的难度—而这是特朗普唯一真正重视的。

特朗普连发两个推文解释就已是信号，他内心恐怕已经充满了懊恼。而且本来就不认可特朗普的美国媒体比如《华盛顿邮报》就认为这通电话与美国过去数十年来的做法不合也违反外交礼仪，对新总统未来与事国的关系将有深远的影响。这等于又给反对他的各方力量提供口实。

以特朗普这种有仇必报的冲动性格，未来肯定会给台湾还以颜色。另一方面，心知肚明年的大陆也对蔡文英彻底失去信任，将明确的将她定位在一个高明的麻烦制造者。将会更猛烈的加以应对。台湾一通电话同时得罪全球排名第一和第二的两大强权，实属不智。

难题

不过这一通电话确实成为摆在中国面前的一道难题。面对一个还没有上任、不按常理出牌的政治素人，中国如果大张旗鼓的做出反应，一方面会激怒特朗普做出更离谱的举动，另一方面也正中台湾下怀：一个关系对立和恶化和中美关系自然有利于台湾。但如果中国不做出强烈的反应，又担心美国甚至整个西方以后将无视中国的底线。

以我个人分析，中国外交部一方面会在新闻发布会上表达自己的立场，但也仅止于此。但同时会通过各种现有管道向特朗普表达中方的不满，重点是他明年1月20号执政后不能再如此荒唐。按常理讲，特朗普发推解释本身就已经说明他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而且很快特朗普交接团队官方网站上就把相关新闻稿删除。

所以中国背后的说服工作还是会有成效的。其实面对今天的美国，中国还是有很多牌可以打。比如美国国债、特朗普要搞基础设施建设，中国既有技术也有资本，都是美国迫切需要的，更是特朗普兑现选举承诺的关键。

这一次，中国大陆可以适当忍耐的原因一是由于特朗普本身就是门外汉，还需要时间磨练。最根本的，大陆应该研判这不是美国对台湾政策的改变，而只是一起意外事故。不妨认为是上了蔡英文的圈套。

在通电话后，特朗普团队最初并未回应要求置评的多次请求。显然他们当时对此也是不知所措。而且仅就和外部领导人通电话而言，特朗普已经不是第一次引发风波。

比如特朗普曾在与菲律宾总统罗德里戈·杜特尔特的电话中，邀请后者明年访问白宫。据杜特尔特声称，特朗普支持他的暴力反毒运动，完全不给现任总统奥巴马面子。特朗普在竞选时批评巴基斯坦政府，但却率先和它通话，并称赞巴基斯坦“令人惊叹”和“了不起”，似乎还暗示他或许会访问巴基斯坦—奥巴马八年从没有访问该国。但却对美国在南亚最重要的、牵制中国的盟国印度并未联系，这自然令印度震惊和不快。

二是特朗普还没有上任，他目前也只不过是民间身份。但假如他执政后，再如此，大陆绝不可能如此低调。三是特朗普易冲动的性格。中国大陆也需要时间寻找适当的应对之道。四是两岸关系再如何，也翻不了船，大陆完全可以掌控。但中美关系则面临全新环境，需要更慎重的处理。

教训

正如曾在小布什政府担任白宫亚洲事务最高顾问的韦德宁（Dennis Wilder）表示：“对于候任总统特朗普和台湾总统间电话的意义，北京方面和其他方面如果过度解读，将是错误的”。

另一方面，中国大陆将会以前所未有的力度报复台湾。两岸模糊阶段提前结束。本来蔡英文上台后践行她针对两岸的“沟通、不挑衅、没有意外”的三项原则承诺，大陆也由于即将召开十九大，双方维持了冷和平。

但这一次蔡英文显然踩了大陆不可接受的红线，以今日大陆的实力和领导人的强势风格，自然无法容忍。大陆将在外交和经济层面施以重手。比如挖几个台湾邦交国、经济制裁以及在海峡举行军事演习。 不过，这通突如其来的电话也给中国提了一个醒：特朗普上台对中国有利有弊，他放弃TPP就是前所未有的空前巨大利好，但也有可能无意识间损害中国的核心利益。

中国最大的教训显然是需要尽快与特朗普建立起沟通渠道，同时积极研判特朗普的性格加以利用。比如，他既然可以打破几十年的常规和蔡英文通电话，自然也可以亲口说出“反对台独”（而不是惯常说的不支持台独，甚至也可以说出支持两岸统一的话来）。

当然，假如特朗普荒唐之举上任之后仍然在各个领域四处挥洒，中国还真的不需要认真回应了。这次电话事件，美国参议员委员会成员墨菲如此评论道：“这些事情是外交政策中未经计划的重大转向。战争就是这么引发的”。事实上，只需要静待他搞乱美国，然后再留下一个乱摊子下台了事。

台湾领导人以何方式经营美国朋友圈？

美国候任总统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公开宣布曾与台湾总统蔡英文直接通电话，在新一届美国政府尚未就任时就打破了37年来中美关系的一个禁忌。

《金融时报》（Financial Times）引述前美国在台协会（American Institute in Taiwan）会长包道格（Douglas Paal）称，不记得自1979年以来历任美国总统与台湾总统有过类似的通话。

根据美国在中华民国断交并与中华人民共和国建交之际订立的《与台湾关系法》，美国与台湾仍保持着非正式的友好关系，并承诺在台湾受到武力攻击时有责任助其自卫。

但是，在此之外，实际上从1972年时任美国总统里查德·尼克松（Richard Nixon）访华开启中美关系正常化进程开始，美国已经奉行“一个中国”政策，并将北京政权视为唯一合法的中国政府。

在这样的国际关系背景下，美国与台湾的政府官方代表数十年一直没有直接的正式接触，双方的沟通须通过实际上担当驻外使馆角色的美国在台协会（AIT）和驻美国台北经济文化代表处（TECRO）之间的渠道，以信件的形式进行。

台湾前总统李登辉曾在1995年受到时任美国总统比尔·克林顿（Bill Clinton）批准，前往美国进行私人访问，但未与美国总统有过直接接触，也未被列为任何正式的官方访问。

上一任台湾总统马英九在任内曾多次在出访拉美的台湾邦交国途中过境美国，包括期间曾以在大学演讲，但从未正式访问。

在沟通联系时，美国代表往往会在称呼中使用台湾代表人员的名字、职务和所在的城市，而避免使用国际关系当中的命名规则，而美国官员也不使用自己的美国政府职务头衔。

在台湾拥有正式成员资格的国际组织（如国际奥委会），台湾的代表人员的职务所属将会以具体的成员资格名称指代（比如，在国际奥委会中，台湾的名称是“中华台北”）。

而特朗普在有关与蔡英文通话的推特（Twitter）帖子当中，已经指代蔡英文为“台湾总统”，这是1979年以来的美国在任或候任总统未有过的做法。

这一番通话被外界认为会激怒北京，但北京目前为止作出的回应是外交渠道对美国“有关方面的严正交涉"。

中国外交部长王毅在一次非正式的答问中表示，这是台湾的“小动作”，不会改变国际社会已经认可的一个中国格局。

（宋鲁郑 复旦大学中国研究院研究员、上海春秋战略研究院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