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产周刊：风水学，科学乎？迷信乎？

在中国，风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被视为迷信。《辞海》对风水的定义为：“风水，也叫堪舆。旧中国的一种迷信。” 这等于为风水定了性，风水一度销声匿迹。有人说中国人象在一艘大船上，船长大手往左一挥，大家全往左边涌，于是左倾；往右一挥，大家全往右边涌，于是右倾。近些年，风水一反常态，大受欢迎，不仅堂而皇之走进了大学课堂，更被誉为一门严谨的科学。

风水到底是科学？还是迷信？众口不一，莫衷一是。为此，本报专访了（加拿大）国际易学风水学会理事会主席亢羽先生。

记者：听说您最近回国，进行了一系列“易学与风水”的学术交流。

亢羽：是的。这次回中国，主要是参加“首届中国环境保护与地产园林风水文化国际论坛”，我做为特邀嘉宾参加了会议，并做了“东西方居住环境观的比较”的主题发言。另外，应北京大学邀请，在北大给民营企业家举办了有关中国易学文化和风水的讲座，效果不错。

记者：您能对风水的历史发展做一个介绍吗？包括在哪些朝代受推崇，那哪些朝代受打击等。

亢羽：风水的历史非常久远，几乎与中华文化的起源是同步的。正如许多专家学者考证的那样，最早的“卜宅之文”在商周之际或更早即已出现，见载于中国最早文献如殷墟出土的甲骨文、《尚书》、《诗经》等若干篇章，都是有关中国古代先民选址和规划经营城邑宫宅活动的史实性论述。中国自三皇五帝开始，将《易》的思想理念应用在建筑的营造中。现代人能见到的最早实物是五千年前的陕西省黄陵县的黄帝陵。

风水可以说是“居住环境优选学”。概括起来就是：“中国古代建筑活动的指导原则和实用操作技术之一，是中国建筑的灵魂。中国风水学与中国营造学和中国造园学构成了中国古代建筑理论的三大支柱。”这是我的书里首先提出来的，有待学术界的肯定。

风水在中国历史上都倍受重视。可以从皇家陵墓中得到印证。只有近百年来，随着西方科学技术的输入中国，特别是“无神论”思想体系的一统天下，才有人怀疑风水的合理价值。不过近年来，风水学又逐渐为主流社会所接受。２００４年７月，中国建设部建筑文化中心举办了“首届中国建筑风水与健康地产发展国际论坛”，规模很大。这次论坛打破了风水研究的禁区。在北京的人民大会堂和友谊宾馆贵宾楼，讨论建筑与风水，是建国以来的第一次。２００５年１月又在广州开了一次。社会反响很大。关于风水，有人肯定，反对的声音也很大。１９９３年我们就组建了中国第一个民间性质的“中国易学风水研究院”，召开了６届全国研讨会。今年８－９间在天津蓟县将召开第７届全国研讨会。

记者：风水到底是科学？还是迷信？国内天津大学王其亨教授、北京大学于希贤教授、武汉大学唐明邦教授都主张将风水作为一门科学。毫无疑问，风水学里有科学的成分。但能否称为一门科学呢？四大发明也是科学成分居多，但都是技术层面的，属于工匠性质，没有从理论上上升到科学的高度。风水是否也有类似问题。在风水方术盛行的港台地区，好象也没有人宣称风水是科学。

亢羽：这个题目太大了，很难说清楚。我只能简单谈谈我的看法。科学（Science）是西方输入中国的。什么是科学？科学是干什么用的？很少有人会问。２００多年前，西方的科学体系冲击和逐渐取代了中国已沿用了几千年的全部体系。“文化大革命”给中国文化最惨烈的破坏。东西方文化体系有巨大的差别，如同两组从相反的山坡攀登山峰一样，互相看到的景色完全不同，彼此无法判断谁说的对，还是不对。科学是人类认识世界的阶段性成果，我们回头看４０－５０年代或更久远的很多科学概念，现代来说也“不科学”了。另外，西方科学体系是分离的，局部看是科学的，但是，从整体看也不科学。如：汽车是人类的发明，从动力学，燃烧学和机械学等方面来说，发展非常快，也非常科学。可是，从环境学角度来看，排放的“尾气”严重地污染了大气，就非常不科学，对地球环境的破坏是不可逆的。再如：冰箱和空调，人类可以制冷，提高了人类的生存小环境，但是，大家都知道，使用的“制冷剂”严重地破坏了地球的“臭氧层”，形成了一个“空洞”。所以，我说：“科学并不科学”，关键是用什么样的标准去评判。如果用人类生存的地球及宇宙的“系统性”和“全息性”，做为科学的评判标准，那么，现代的人类科学的大部分都“不科学”。从这个意义上，我们中国人在几千年，甚至上万年中，通过生存体验，所得到的“统计规律”，如中医和中药，中国风水学等，是非常科学的。因为，我们强调“平衡性”，如“阴阳平衡”和“相关性”，如“五行相生相克”。“统计规律”也是属于科学范畴的，所以说：“风水包括了科学价值”。

中国的或者说东方的所有东西，都很难用西方的角度去判断。特别是“科学”的角度来衡量。比如“中医和中药”，到现在西方也没有承认是“科学”啊！可是中国人已经沿用了几千年了。为什么？因为西方讲“实证”。“中医”的关键依据是“人体内的经脉系统”，到现在也没有办法“证实”。如果“经脉系统”不存在，那么“中医和针灸”等都没有了科学依据？再比如：“人参”是中药药材，大家都知道，天然的百年或千年的老人参与人工栽培的几年生的人参，在用药上不一样，用量也会不同。可是，这两种人参在物理化学成分上却是一样的，为什么？现代科学没有办法回答的，并不一定就“不科学”。

“风水”是民间俗称，实际应该叫“堪舆”。是中国人在几千年的发展中，根据统计所形成的规律。也可以说，是中国人选择居住地点，营造和布置房子的“好”与“不好”的依据。中国人对阳光，通风，房子与房子、道路网和学校及交通购物中心等的关系，考虑得非常多，实际上，这就是“风水”。比如，把“背山、面水、向阳”看作是最好的自然方位；把适量的“前低后高”看作是最佳的院子地势，重视住宅建筑中“水口”（包括入水口和出水口）和“气口”（包括门、窗）的自然方位，注意居室空间的高矮大小、室内采光的明暗程度等。这些环境因素，都是与人的身心健康密切相关的。否则，把住宅建在有自然危害之地，或者把居室建成采光、通风、温度、湿度都很糟的环境中，任凭多强壮的人，住久了也是要生病的。从现代环境建筑学的角度来看，这些都是非常科学的。

风水学，包括了科学和文化内涵，也包含了民俗的东西。我的研究目的是将这些分开，但是，难度比较大。

记者：风水学的流派，一般分为形势宗和理气宗。形势宗讲究室外山水环境和室内格局，是具体的、容易感知的，因而比较可信。理气宗讲究元运命理，听起来比较玄。比如客厅在东方，东为木，按五行相生的理论，客厅颜色宜为助木的木色（青和绿），或者生木的水色（蓝或黑）。这就让人觉得比较牵强。能否这样认为：形势宗比较科学，理气宗则有明显的方术色彩。您怎么认为？

亢羽：风水发展，因历史时段和地域的不同，形成了百余种方法。但是，风水的最高原则是易理，即易学原理。简单说，风水要达到两个目标。一个是“阴阳平衡”；另一个是“五行要相生而不能相克”。将风水的众多方法归类，比较难。简单说有两类：形势宗和理气宗。前者注重“龙穴砂水”，后者强调“方位和时间”。无论形势派还是理气派,都属于方术。

中国传统的（或叫本土的）学科分类与西方的不同。土木风水，天文历算，预测，化工冶炼和医药等都归类为方术类，既方技和术数。

记者：贝聿铭说：“建筑师都相信建筑风水的。不是迷信的建筑风水，建筑风水有好几种，

比如说 我们建筑要摆房子，要背山傍水，这也是建筑风水。我觉得建筑风水我们应该相信的，可是建筑风水如果弄得太过分一点，那就变成迷信了，这个我反对。”对他的这段话您怎么看？他说的“迷信的建筑风水”指什么？

亢羽：贝聿铭先生是在西方社会中独树一帜的著名华裔建筑设计大师，我非常敬佩他。他很尊重传统。当年中国请他在北京搞个设计项目，他就说：“我不敢在老祖宗面前动土，北京二环以内的我不能设计。”最后，选择了北京香山，设计了“香山饭店”。

我不知道他说这段话的背景。我相信他是比较尊重易学风水的理念的。风水不能被夸大，这是对的。

记者：贝先生是在接受杨澜采访时说这段话的。您说的对，贝先生对易学风水也是十分尊重的。他在香港设计中银大厦的时候，曾经设计过一股泉水，是从后门进去，前门出 来，后来人家说水就是财，这样就破财了。于是贝先生就设计了一个池子，把财给蓄住了。

风水到底是科学？还是迷信？我们这篇文章可能也解决不了这个问题。无知容易使人拒绝，无知也容易产生盲从。无论如何，对风水不加研究就盲从或拒绝，这本身就是一种迷信。信或是不信，必须建立在了解的基础上。希望通过亢羽先生的解疑答难，读者能对风水有一个基本的了解。 欢迎大家加入讨论。 （采访/文字/南音 ）